第二日,端陽登基,開始著手整頓亂成一片的朝野。
童柏將那些前一陣回家種地避難的老臣都請了出來,有他們分憂,端陽至少不需要忙得焦頭爛額——拋卻他那不平凡的身份和經曆,畢竟他還是個沒有完全長開的稚嫩的少年。在尋常人家家裏,這個歲數還在跟師父學聖賢之道,準備過兩三年考取功名光耀門楣;苦一點出身的,被送到店裏去當學徒,忙活自家人的生計,準備過兩三年能有些資本娶一個健康又本分的同村姑娘。
可他已經開始為他的子民操心了。他坐在高高的皇座上,遍望鍾嶺,隻覺滿目瘡痍。
托甄宵的那番擺弄,鍾嶺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其中不少是都城的百姓和禁衛軍,不少有點錢的人家都連連逃出都城。風聲一出,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人敢來都城定居,原本繁華的都城成了一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連天氣都連續陰霾了一個月。
端陽明白,其實恢複地方經濟,安撫百姓,都不難,難的是斷了百姓心中恐懼的源頭。
這個源頭來自甄宵,來自他那種令人膽寒的能力。
他也明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在忙於朝政的同時,他還吩咐童柏派人去查甄宵的底細,這才知道還有靛染等人的存在。
此時靛染連同同塵、夜無格,都住在都城一隅的靛淵閣裏。
靛染有個習慣——在別人眼裏算是一個神經兮兮的毛病,那就是他無論住在什麼地方,那裏的牌子一定會被換成“靛淵閣”三個字。
原來他和甄宵還在白鳶麵前裝好人的時候,他就住在西淩的靛淵閣裏;後來徐婉妍在甄宵半是威脅半是誘惑的引導下把他們留在了鍾嶺,給了他們一處房產,也被掛上了“靛淵閣”的牌子。
這靛淵閣離皇城很近,據說裏頭還有不少徐婉妍指派給靛染的仆從和侍衛。看起來,徐婉妍還真是將甄宵當神一樣供著的,一丁點兒也沒虧待他。
但端陽和他的合作關係明顯要複雜得多,他的目的也不像徐婉妍那樣隨心所欲,所以現在他的危機一終止,端陽就開始盤算起來怎麼對付甄宵了。
直接對付甄宵沒有勝算,端陽不會幹這種傻事,但他暗中的動作也隻是堪堪燒了城中的屍體,包括亂葬崗的和所有近兩年剛埋下去的屍骨。
下一步該怎麼做他還沒考慮好。但其實他也不必為此憂心,因為有人已經在替他考慮了。
————————————————————鏤塵吹影光裸著上身從屋裏走出來,他剛才正在一錘子一錘子鍛造新的兵器,直到陸寂離的聲音飄盡院子,他才剛剛鍛好一把匕首。
看見師叔大汗淋漓的樣子,陸寂離非常諂媚地走上前去用手巾給他擦汗。
“師叔坐,我給您沏壺茶來。”他把鏤塵吹影往座上一按,麻利地泡好楚雲仙。他在外求別人的時候都克製不了自己那極高的自尊心往外冒泡,但在師叔麵前卻儼然成了一個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