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遇君對於他的冷淡很是不屑，“吃蔥要吃心，聽話要聽音。你要透過表麵挖掘故事裏的深意好不好。這本書說明了把人改造成斷袖也不是很難的。”
陸寂離終於聽出了那點兒“音”，他緩慢而又篤定地回應道：“前提是，你和他得有一方擁有一個女中豪傑做妻子。”
“方法那是多了去了，”莫遇君收起書，完全地忽視了陸寂離的打擊，“我可以找適合我的。”
我想也是，這家夥的藏本應該很多，做的白日夢就更多了——陸寂離心裏想到。
“說真的，我就不明白。你下山這麼久，就沒尋到一個看對眼兒的？那麼多年來，你不會就捧著一堆書在那兒幻想吧？”
莫遇君聽了這個問題，突然偏了偏目光，可在陸寂離眼裏那根本是欲蓋彌彰。
“不想說就算了。”陸寂離也沒想過深究，打算轉移話題避免尷尬，畢竟上一次他聽莫遇君講自己的身世，心裏就難受得緊。
聽一個嬉皮笑臉的人講痛苦的事，比看拉著二胡講慘的賣藝瞎大爺還要令人心酸。
更重要的事，莫遇君是他師弟，同出一門，還是比外人來得親近。所以同樣的慘事，放在他身上，聽起來就格外驚心動魄。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莫遇君竟然毫不猶豫地回絕了他。
“也不是什麼私密之事，說與你聽也無妨。其實我當年下山，是師父的意思。他說修道人修行到一定時間，要去人間曆練曆練，不然就難再長進。我覺得師父說的對，所以我就下山了。
“下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不過就是漫無目的地四處晃悠，幹什麼事都是隨心所欲，反正好多事對我來說都挺新鮮，而我那時候心裏本也還裝著人……所以也沒有往那方麵多考慮。”
一想到他說那時候心裏裝著人，陸寂離就脊背一涼，趕緊問後續。
“我四處遊曆，居無定所，興致來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沒錢了就去抓逃犯領賞。有一回，抓了一個窮凶極惡的盜賊，他每次逢夜入室盜竊，都要放把火燒了人家宅子才走。如果戶主發現他，他會先把人砍死再放火。”
“毀屍滅跡。但我猜你還是抓到他了。”
“沒錯。那天我當場抓到他，可惜去的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把宅子裏那對夫妻砍死了，我去的時候他還想將夫妻倆還在睡覺的唯一的兒子給砍了。
後來我把他丟給官府，告訴他們宅子裏還有個孩子，讓他們處理一下，本打算領了賞金就走，卻聽他們說那孩子走不見了，一直找不到，那片本就不太平，擔心孩子出事，所以我就幫他們去找了找。
後來我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找到了那個孩子。找到的時候，他正在被三隻禽獸褻玩，痛得都哭啞了嗓子。”
莫遇君講到此處，眼底閃過一絲憤恨——看來時隔多年，他依然對那時的事牢記心底，若不是人隻能死一次，說不定他會將那些人殺了又殺。
為他自己，也為那些曾被荼毒的孩子泄憤。
“這件事對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來說太可怕了。他被我帶出來之後，不敢靠近其他人，本來官府是想把他送到他舅舅家裏去的，但他死活拽著我的褲子不肯走，再者他舅舅家也挺遠，官府就沒再堅持，最後變成我收養了他。
“你知道，我喜歡熱鬧，到處亂跑，不擅長也不適合帶孩子，況且他受過驚嚇，很少說話，我也不知道怎麼逗他高興才好，隻好每次在外逛完回來給他帶點好吃的。
“其實他挺聽話的，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教他讀書寫字，他很聰明，學得很好很快。我出去溜達的時候，他會自己給自己做飯，還會打掃房間………我也不清楚他怎麼學會的，大概是我給他買的書裏吧………他又不說話，不願出門，我隻好給他多買點書看。”
陸寂離點點頭，覺得自己挺能明白的。受過傷害之後的孩子，除了能夠接受他認同的人，對其他人都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畏懼。此刻他心裏已經溢滿了對那個孩子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