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她說完,禹東野已經從咬緊的牙縫中惡狠狠地逼出一個字,“走。”
這回左小暖總算聽清楚了,忙仰起頭來,“禹教官?!”
“是我。”他咬牙切齒。
“你你你你你……你怎麼會到這裏來?”左小暖嚇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一麵又突然想起念情那神神秘秘尚未說完的半句話,又是一驚,“原來您就是這次壽星的舅舅?”
少有人以這個稱呼概括過自己,禹東野稍稍愣了一愣,最後掩下唇邊的笑意,“是。”
“……哦。”左小暖更加慌亂,隻能以沉默不語來掩飾自己心底的慌張,沒好意思再讓他牽著手帶自己離開,隻自覺地從後攥住了他的衣角。感受到身邊男人源源不斷傳來的低氣壓,她糾結了一會,全然是出於好心地開口安慰了一句,“那個……教官,手感,其實還挺好的。”
“……”禹東野發誓,如果今天不是他外甥的生日會,他一定一副手銬把她拷到軍隊裏的馬桶邊上好好思過!
知曉他果然還是生氣了,左小暖乖乖地閉住了嘴巴,悶不做聲地跟著他走著,她望著眼前高大的背影正出神之際,走在前頭的禹東野卻不知為何驟然停下腳步,引得在身後悶頭隨著的左小暖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寬闊而孤直的脊背上,揉著額頭嗷嗷叫疼起來。
禹東野默默低咒了一聲,無可奈何回身,居高臨下地睨了麵色有些委屈的小暖一眼,見她雖然不說什麼,卻時不時地朝他的方向望一眼,可憐兮兮的模樣,似乎是自己欺負了她一般。
禹東野懊惱地揉了揉緊皺著的眉心,然而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那薄涼的唇角在黑暗的掩護下抿出幾分罕見的笑意來,最後還是強行地重新牽起了她攥住自己衣角的手。
男性粗糙的手指紋理摩擦著她的手心,有淺淺的溫度傳遞到她的肌膚上。
左小暖一愣,心中想著慕淮深,一邊下意識地想要甩開,卻反而被他攥得更緊,“不想走丟就跟我出去。”
禹東野緊了緊微屈的手指,確定妥當後,才繼續帶著她往會場外頭大步走去。攥在掌心中的小手柔軟而滑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蜷著的一排手指微微顫動,似乎有些緊張,像極了受驚了的小魚兒。他總擔心什麼時候會“呲溜”一下從他的掌控中滑離開,重新消失在身後的黑暗中。然而很快,禹東野搖了搖頭,馬上撇去了腦內這些荒誕的思緒。
他人高腿長,腳下的步子速度又極快,小暖不得不邁著小短腿才能勉強一路跟上,一邊仍在氣喘籲籲地賠笑,“禹教官……禹教官您不生氣了啊?誒,禹教官,禹教官,您稍微慢一點兒,我、我……有點跟不上……”
禹東野差些要憋不住麵上的笑容,然而卻仍是板著一張臉,不動聲色放緩了腳步,總算讓她跟上了自己的步調。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頓了頓步子,“小暖。”
見他終於說話,她原本有些有氣無力的語調瞬時歡快起來,“禹教官您不生我氣了啊——”
從沒有見過這樣粗神經的人,禹東野不禁有些失語,緘默了一會後,才平靜地吐出兩個字,“到了。”
“啊?……啊!”左小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會場外一片彩燈結照的林蔭小道上,點點繁星投下溫柔的光澤,眼前所見逐漸清明起來,再不複置身黑暗之中時的惶恐。她有些激動地從他溫熱的掌心裏抽出了手來,撫了撫不安跳動的胸口,有些貪婪地捕捉眼前所見的點點光亮。
總算是逃出來了。
好一會兒,她聽到身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跟他道過謝,慌忙回過身去,卻隻見他已經走了很遠了,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留下。
會場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淡白的月光合著四周鋪結的彩燈光亮傾數落在他身上,將他挺拔而頎長的身形勾勒得更加亦真亦幻,幾乎讓她感覺有些不真切,唯有落在手心裏的溫度,才讓她感覺剛才那一切是真實的。
“禹教官……”左小暖小跑了幾步,想要當麵跟他道謝,然而卻見他的身影一轉,匆匆地重新隱於會場內的一片黑暗。
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回去一次,隻頓住了腳步,在原地低低地道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