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當著乾萬帝的麵,慢慢的把水傾倒在了經書的紙頁上。
秀美的簪花小楷立刻模糊了,水跡立刻洇進了紙裏,那痕跡仿佛被眼淚打濕了的臉一樣。
“……‘神鬼之事原本就是迷信迂腐的人才相信的,臣身為朝廷命官,怎麼能跟著信起這些東西來呢’……”
明德淡淡的重複著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帶著巨大的仇恨和凶狠一般迎麵撲了過來。
突而乾萬帝抬手把他手裏的茶杯遠遠打飛了,然後一把奪過了經書。明德抬起頭來盯著他,然後被重重一個耳光打得翻倒在了床上。
臉上疼得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隻有火辣辣的感覺順著神經蔓延開來。
“上官明德,”乾萬帝拉著他的頭發,幾乎要滿把扯斷。明德眼底反映出這個男人的臉,因為憤怒和痛苦,幾乎扭曲了本來的模樣。
“——你不是想死麼?我偏偏……我偏偏就是不讓你死!”
明德想偏過頭,可以接著又一個耳光,打得他耳朵裏一陣空白,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可是奇跡般的,他竟然能從口型中立刻看出來乾萬帝說了什麼。他一字一頓的說:“——我就是要讓你活著,我就是要讓你睜著眼睛看下去!”
開春選秀
開春大選采女,由地方官保舉推選上士族門第女子千餘,全都是十四到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坐在騾車上按地位先後、年齡大小排次序。其中家裏出過嬪妃的、以前選過的、年齡大的排在前麵,經過一天的行駛之後由城門到達宮門,然後在太監的引導下進入宮中。
第一輪先是粗看,由宮中的太監、年長的嬤嬤們檢查儀表家世,相貌寡淡的、神情凶惡的、麵相不宜生養的被淘汰掉,留下來的還剩五百餘人。這五百餘人留宿外宮城的儲秀宮裏,第二天再排成兩個到三個一排的順序,依次進入修元殿,由皇後和太後隔著珠簾看了,選出兩百個左右的留下牌子,供皇帝進行下一步的選擇。
上一次選秀女已經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留下的卻隻有十個,十個中指給各王府宗室的有三個,不得寵幸出宮的有三個,得了寵幸但是位份很低的三個,分別是寶林、才人和美人。唯獨一個丁尚書家的小姐一路封了貴妃,還懷了龍種,卻莫名其妙的暴病身亡了。
一群女孩子們擠在禦花園裏嘰嘰喳喳,互相交換著打聽來的宮中情報:當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卻後宮不豐,至今隻有一個皇後、一個昭容及低位嬪妃數個,皇貴妃和四妃的位置空缺。至於龍種,成人的有太子一個,卻很不得聖心;未成年的幾個,母親卻都不是平頭整臉的高位後妃。近兩年來後宮一無所出,雖然當今丁昭容受寵,但是入宮以來一直沒有身孕。想必皇上對當今後宮,是很不滿意的了。
都是青春年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各自都存了一番互相比較的心思,一會兒是你碰了我的珠釵,一會兒是我撞了你的衣裳,鬧了半晌,宮中嬤嬤們嗬斥了幾次才安靜下來,排著隊一個一個的從修元殿外的太監嬤嬤們眼前走過去。其中相貌不夠好的、家世不理想的,當即便被淘汰了,而好的則在殿內的桌案上放下牌子。那修元殿裏掛著珠簾,珠簾後隱約坐了幾個宮裝麗人,便是宮內的嬪妃前來選人了。若是運氣不好,被留了牌子卻夠不上采女的資格,便有可能會被送去各宮做大丫鬟;那樣的話,得到聖寵便是一個非常渺遠的夢想了。
丁昭容身為皇後之下第一個得寵的嬪妃,自然也帶了心腹宮女嫋嫋婷婷的前來,隔著珠簾看了半晌。宮女盯著外邊,低聲道:“娘娘,前頭走來的這個,和過去的這個,都姿色不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