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讓人看到了在夜色淒迷、月光如水、熏風拂漣漪之下的江河之境。而人間的萬般情思都仿佛寄予在那滿江繁茂的花樹上,紛揚的花樹在江河的兩岸搖曳著、蔓延著,淒清如許。讓人看到了初月的嫵媚、高月的皓潔、孤月的淒清;感受到江水的幽深、江岸的迢迢、江畔的迷離;清麗婉轉、悠揚流瀉的琴音把一夕江月渲染得淋漓盡致,曆盡滄桑變幻。飛揚流瀉的琴音勾勒出一幅色美情濃、幽靜儒雅、斑斕迷離的春江夜月圖。
遼遠的琴音一瀉千裏,看是靜靜地回響在這倘大冷清的宣耀殿內。實卻如飛鳥越過城牆,如舞者般悄悄地梭巡著舞步,優雅地漫延至正在設宴的紫宸殿。
“真是美麗的音色呢。是大唐的名曲吧。”一曲終了,動人心弦的餘音仍在耳邊縈繞不散,淩雪姬看著夜羽撫琴的目光不覺地癡迷了。
誰知夜羽聞言隻是苦惱地笑了笑,道:“嗯,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不過自己彈得仍不夠好呢。”
“啊,不是這樣的,紫姬大人,淩雪已經覺得很好了。”果真是大唐的名曲呢。相較之下,夜羽的琴技比自己高多了,如果這都不算好,那,該彈至什麼境界才算好呢?
就像是洞悉了淩雪姬心裏的想法,夜羽捋了捋額前的發絲,有點不甘心地道:“晴明那隻狐狸彈奏的那才叫一絕呢,他彈奏的時候,連蟲鳥都是寂靜無聲的。”自己充其量也不過是他琴藝的一半罷了,果然自己還是比較適合吹笛的……但晴明不允許……為此夜羽自己已經鬱悶了很久了……
“狐狸?紫姬大人指的是陰陽師安倍晴明大人嗎?”
“呃?!我有這麼說過嗎?一定是淩雪姬你聽錯了。”麵對淩雪姬的疑問,夜羽心裏暗歎不妙,連忙裝傻蒙混,扯開話題。
真是糟糕,一時口快,就把‘狐狸’這稱呼衝口而出了……
“看來紫姬大人與安倍大人的感情非常的好呢。”淩雪姬說這話時,臉上滿是豔羨之色。
“哈,也許吧。”語畢,夜羽抬起手,嘴唇微微張合,像是在呢喃著什麼似的。不一會兒,一隻紙折的白鶴便從敞開的窗戶飛了進來,輕巧地落在夜羽的手背上,輕輕地點啄。
“辛苦了。”夜羽揚手一揮,那隻紙鶴便在瞬間變回白紙,輕盈盈地旋落在地上。
然後回頭看看一臉錯愕的淩雪姬那一票愣住的女房,嗬嗬地笑了:“這獨幽琴的音色真是不錯呢,符合了奇、古、透、靜、潤、圓、清、勻、芳這名琴所必須的九德,也難怪連宴會上的人都聽得入迷了。不過,要是再彈一次效果會更加好。”
因為夜羽在彈奏的時候,暗自用了陰陽術,將這琴音傳至紫宸殿。否則,宣耀殿中這一陣小小的琴聲是如論如何也無法傳至與這距離遙遠的紫宸殿那裏的。
所以如今,紫宸殿那邊的宴會的聲樂霎時銳減,隻有幾絲錚弦聲偶爾柔弱地撥響。
很好,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宣耀殿這裏來了。
深吸一口氣,纖手再度撫上琴弦,左手按弦,右手同時彈出之音。
這次夜羽選擇了以按音為先。
於是乎,婉轉舒情,圓潤細膩的琴聲便再度揚起。
有別於方才《春江花月夜》的曼妙優雅詩情畫意、江樹水月混合一體的那種奪人心魄的豐神秀麗。這一次的曲子清新明快、以悠揚華美為主。旋律明媚流暢,猶如婉轉的流歌。曲調高低起伏、靈動多變,時而清越、時而激進;優美婉轉而有序,委而自得,琴音有時乘空而高翔,聲如離鶗悲鳴清池,又如遊鴻飛翔於層崖之上。時而又素淨如雪、明澈如月、綿長似水……
******************************************************************************
醜時。
平安皇宮,宣耀殿的側殿,夜羽的寢室。
雕花的紅木門被人輕輕地拉開,一個黑色的身影折了進來,繞過那個用以阻隔視線用的繪著初夏粉荷的山水屏風,慢慢地掀起了繡滿彩蝶的粉色菱紋幾帳,提了提拽地的衣裙,然後,緩緩地委身,坐在正陷入酣眠的夜羽的榻邊,默默地凝視著正在睡夢中的夜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種沉默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很久,直至另一抹黑色的身影閃進寢室,才得以打破。
那黑色的身影輕車就熟地信步邁向夜羽的睡榻,先是在第一個黑影潛入寢室後一直停留的地方稍稍頓了頓步子,像是在確認著什麼似的。然後才優雅地落坐在榻前,伸手輕輕地推了推正在酣睡的夜羽。
“唔,誰啊……我要睡覺啦……別煩我……再吵我會把你轟出去哦…..”睡得迷迷糊糊的夜羽神智有些混亂,聲音拖得軟軟長長,像小孩子似的。卻罕見地沒有發飆。
“夜羽,聽話,先起來一下——”那身影發出的聲音輕柔得像風一樣,身上散發著熟悉而獨特的清香,是清晨的第一縷清風拂過綠葉上的露珠時所發出的那種清冽怡人的香氣。
“不……我不要……”夜羽蹙起了眉,撅了撅嘴,抓起冰繭絲被,朝上拽了拽,捂住了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