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醫生配的藥，查理心裏比誰都明白，不管吃多少的藥，這病都是無藥可救的。
“雪莉，別再買藥了，沒用的。”偶爾有時候能說上那麼一句話，他便希望雪莉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不，有希望總是好的。”自從查理生病了，他的建議在雪莉耳朵裏就和放屁差不多，她不在乎錢，她不在乎時間，她要的隻是他活著。
後來，查理便不再說什麼別買藥之類的話了，他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雪莉都不會聽他的。
誰叫他是病人呢？
隻是漸漸的，他開始容易激動了起來，查理知道這是病症之一，偶有的陣發性衝動行為。有一次，趁雪莉外出，他為了證明自己不要緊，從輪椅上掙紮的下來了，間歇性的震顫讓他控製不住自己和輪椅一起摔向了旁邊的盆栽，‘砰——’的一聲，盆栽碎了開來，暗沉的泥土灑在了地麵上，好好的綠色植物歪歪扭扭的滾在了旁邊，他的手臂被花盆碎片劃開了一條口子，很深很長，紅色和黑色相互交纏，晦暗不明。
等雪莉回來的時候，她就看到院子裏一片狼藉，查理倒在地上小小的抽搐著。
手裏的東西掉在了地上，雪莉瘋了似的衝了過去，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受傷的查理，淚水差點就奪眶而出了。
“你這個笨蛋！”
“雪莉，我沒病。”
“嗯，你沒病。”
“雪莉，很痛。”
“我們進屋上藥去。”
“雪莉……對不起。”
“下次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吃力地扶著查理進屋，雪莉開始替他上藥，屋子外麵忽然一道悶雷響過，陰暗的天空就像劃開了一道口子似的，閃著驚人的閃電。
‘嘩啦——’
傾盆大雨毫無預兆地落下了。
院子裏的盆栽依舊無人去管，那掉落在門口的一袋子東西，也讓雪莉拋在了腦後，有什麼比查理更重要呢？
終結的倒計時在降臨，有些事情不管如何掙紮，也終究是要來的，誰無法阻止它靠近的腳步。
他們除了接受外，還能做什麼？
查理已經不能動了，他除了躺在床上接受雪莉的照顧外，什麼都做不了。
他們認識了幾十年，卻終究敵不過歲月。
雪莉每天都會替他削隻蘋果，一圈圈毫無斷痕的蘋果皮完美的落在了盤子裏。他現在不能說話，不能動，除了轉轉眼珠子外，和個廢物沒什麼兩樣，神讓他們錯失了幾十年，卻在後來相遇的八年中給予了他們最簡單的幸福，隻是現在……神是不是要收走他們的幸福了呢？
清明的思緒逐漸渾濁，他知道他的終結在降臨。
他們年輕時曾經轟轟烈烈過，他們為這個國家奉獻了所有的青春，他們拚命改變著自己的命運，卻到最後敵不過一個歲月。
——查理，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哦。
——雪莉，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那個誓言，他食言了幾十年。
人死的時候，總會來次回光返照，就像那一天的早晨。
那是11月末，天氣正轉涼的時候。
查理和雪莉初次見麵並不是在軍隊裏，他們的第一次見麵是在一片嬌豔欲滴的薔薇花園裏。
回光返照的那天，雪莉一大早就去采買日常用品了，他趁這個時候動了動稍稍聽自己使喚的手指頭，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知道今天之後，查理這個人就會消失在這個世上了。唇角邊勾勒了一抹淺笑，他下了床後獨自一人洗漱了一番，並換上了那件很久都沒有穿過的軍裝，他把自己整理得很體麵，就好像要準備和什麼人約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