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了一個大學的寫作班,老師在教學生寫作技巧的同時,鼓勵他們把自己的生活中印象最深刻的事寫下來。在一次作業裏,她回憶了1935年她在上海的經曆:
我的一個朋友,海倫張,從紐約回來了,我們在高中時代是同學,自從1927年她離開上海,我們就沒再見過麵,再見時已經是1935年了,我想海倫已經變成一個不那麼守規矩的人了,她打扮得不同尋常。她在手指甲上塗了黑色的指甲油,在指甲尖上加了綠色。海倫提議我們倆一起開一個時裝沙龍。她在紐約學了時裝設計,她設計女式長禮服,我做經理。
我們在公園飯店(國際飯店)租了一間房間做我們的工作室,我們叫它"錦霓"時裝沙龍,它的讀音像海倫的中國名字,不過字形不同。我們要全部使用中國紡織品,我們的顧客是外國旅遊者。我們確定,我們會為每一個客人單獨設計長禮服,所以,不會有兩件禮服是重複的。
我們找遍全城大小絲綢店,我們學會了許多技巧,怎麼可以在街頭巷尾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商店裏覓到好東西。然後,我們決定要去杭州,那是中國的一個出產絲綢的重要城市,我們想到那裏買到一些清朝式樣的長衫,海倫用它們改裝成現代的晚禮服圩良在行。在杭州有許多東西可以買。
我丈夫川的一個朋友要帶他的女朋友去杭州玩,於是,他邀請我們和他們同車去。我很喜歡開車旅行,那真的與良可愛。那輛車左邊的前門有點問題,從外麵打不開,所以每次我要進去,都抱怨,都告誡他最好要把門修修好。YH認識路,他開車。海倫和我坐在前麵的座位上,到了杭州以後,我們和那一對分開,去采購,第二天我們再集合一起回家。
當我們準備發動汽車回家時,天已經要黑了。當我們就快進入上海時,我們來到一座橋邊,當我們的車上到橋頂,我看到有幾個人揮手要我們停車。我以為他們是檢查車輛的警察,但是我隨後就注意到其中有一個人手裏拿著槍,而且他們沒有穿警察製服。我們的朋友在後座上大叫:"快開,他們是強盜!"
在YH踩油門前,外麵的一個人想要打開門,可那扇壞門打不開。謝謝我的幸運星,這門不聽使喚,這次我沒有抱怨它。我們發動起汽車,強盜們發火了,朝我們開槍。我覺得自己臉上一陣鳳過。子彈穿過玻璃,打在車頂篷上,在那裏穿了一個小洞。碎玻璃一下子蓋滿了我的臉。
我看著海倫,大叫起來:"你出血了!"她看看我說:"你也在滴血。"這時,強盜們又追過來兩槍,可我們已經逃到他們的射程外麵去了。我們飛速開回上海,一到上海,馬上到離我們最近的一家醫院裏去,我的臉上有二十三處口子,在清除了我臉上的玻璃碴子以後,發現沒有更深的傷口。子彈從我頭上飛過,打到了車子的天花板上。
我們離開醫院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餓了,我們就去"吉米廚房"吃東西。這時我靈機一動,這是一個機會,可以讓報紙宣傳我們的"錦霓沙龍",所以,我在餐館裏打電話給城裏所有的英文報紙,問他們想不想要一個故事,如果他們想要我們的曆險故事,就馬上派記者到"吉米廚房"來。第二天早上,我們都出現在報上,還配了汽車以及子彈洞的照片,當然提到了在公園飯店(國際飯店)的錦霓時裝沙龍。
1990年戴西去紐約的時候,又見到了五十三年沒有見麵的中學同學海倫張,這一次,她們是在第五大道上的一家咖啡館裏喝咖啡的老夫人了。她們說了許多話,臨走時,海倫知道戴西的舊剪報已經全部遺失在"文化大革命"中,她從自己家帶來了一份錦霓時裝沙龍的簡報送給戴西,甚至包括一張顧客的丈夫寫給她們的感謝便條,感謝她們使他的太太如此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