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裏是怎麼蘊含那樣強的執念的。
他加入斐卡特區的實驗計劃時,覺得這並不是他感興趣的研究方向。
司博的研究取向是偏向群體性的社會實驗,需要成熟的運作機製去維持實驗正常進行,所以“清除者”應運而生,可專門去雇傭人來進行這項工作,又是一筆資金開銷,且雇傭來的人需要大量時間培訓。後來,研究團隊中有人提出更好的處理方法——
就地取材。“清除者”本身全部都是斐卡特區的實驗人,這些人裏,一些是低等人口,像桐花街區中那些貧民,另一些就是“異常值”,將他們直接篡改記憶,編入消除者組織,這樣實現垃圾資源再利用。
看著一切越來越完善,拉曼卻覺得越來越無聊,他的社會身份是卡斯大學犯罪心理學的研究生導師,在實驗群體裏觀察了三年,深覺這群活在大腦幻象裏的人無聊至極。
普通過活的實驗人口也好,掌握生死的清除者也好,都是一群被愚弄的俘虜,被困在人為編製的假相中永遠逃不出去。
他對群體興致缺缺,卻被那些充滿自我矛盾的病理性個體所吸引。
他早就聽說了主試官司博對一個叫“黑鴉”的清除者格外偏愛,可黑鴉的個人信息被高度保密,成了研究所中一個神秘的存在。
兩年前黑鴉的出逃也隻有極少數人知道。
所以當拉曼在辦公室中第一次見到那雙灰色眼睛時,他並不知道站在自己麵前這個人就是黑鴉。
“您好,玻西先生,我叫黎止。”
新學生舉止得體,笑容弧度完美,他印象深刻。
當天午夜被用刀刃威脅著奪取權限的時候,他被同一雙灰色眼睛看著,被與白天的沉靜截然不同的殺意衝擊著,忽然覺得就算不被威脅著,他也心甘情願去滿足黑鴉的願望。
隻要能換得近距離觀察這個軀體裏割裂般的、對立的純粹。
那是人類精神發展出的奇跡。
當他成功換得近距離觀察的機會時,他完全沒有失望。拉曼像是意外撿到了一個病態社會中,極度別致、極度精巧的驚喜。
他開始貪戀地更多,想要占據,他徹底沉迷於主人格和次人格之間的斷裂觀感,白天的克製冷靜在黑夜裏全部傾覆成瘋狂。那種空洞的理性和嗜血的狂氣,兩個人格都那樣純粹不摻雜質,明明截然不同卻依附於同一個軀體中。
可黑鴉掬著一捧月光在心尖上,自己的迷戀全是不可能實現的虛妄。
窗外濃霧漸散,有微弱的陽光在玻璃上試探,他看著俞逢將言陽放到床上,覺得這人從黑襯衫到頭發尖,處處可憎。
俞逢被拉曼的目光烤炙,“你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我想說的多了去了,可你什麼都不知道,又能聽懂什麼?”
“你隻要知道你對他完全是個致死因素就行了。”拉曼說。
“對誰?言陽還是黎止?”
“黎止?”拉曼恨恨地笑了兩聲,“哪來的黎止!”
“自從遇到了你,次人格就莫名其妙地開始有了情緒。我一開始以為是言陽執念太過,導致情緒溢出,結果我後來才明白,原來從他到卡斯警署任職,也就是再次遇到你的時候,他竟然就開始了人格融合。”
“次人格開始被主人格影響,黎止的開心和憂慮都來自言陽!不然他哪來那麼多情緒!”
是俞逢,全怪俞逢!摧毀奇跡的罪魁禍首。
拉曼無比心痛奇跡消逝在即,“人格融合對他來說不是好事。如果他的道德標準回歸的話,他沒有辦法麵對自己的過去。”
“罪惡感會殺死他的。”
“你繼續呆在他身邊,他最後除了自我毀滅沒有別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