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候艾略特勳爵似乎是因為不敢直視伊莎貝拉的眼睛,頭微微向一邊偏去,視線投在腳下的波斯印花地毯的某一角,因此不至於發現她的目光偏離向了一個空無一人的角落——隻見康斯薇露瞪大了她那雙眼睛,呆呆地看著艾略特——即使以一個鬼魂的標準來說,這樣的行為看上去也有些驚悚。
他知道了,伊莎貝拉,他知道了。
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的伊莎貝拉差點便問出了“他知道了什麼”這樣一個愚蠢的問題,然而不到一秒,她也迅速明白了現狀——
“——我與您進行這場的談話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保護您免受這個秘密將來可能為您帶來的任何傷害。您的丈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非常欣賞您的為人,無論是哪一方麵的理由,都足以支持我做出這個決定。如果這個秘密被其他任何人得知,對您和公爵閣下造成的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
艾略特知道她並不是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這個真相。
沒有任何其他與她有關的秘密,能達到讓艾略特勳爵如此鄭重其事,如此不符合英國貴族內斂低調的做事方式而誇大形容後果的效果。
他不可能猜出眼前這個女孩的軀殼仍然是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隻不過內裏的靈魂已是一個全新的人——他隻可能猜測自己是範德比爾特家找來的一個幾乎與康斯薇露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倘若再大膽一些,便隻能以為自己是威廉或者是艾娃所生的私生女,或者是因為某種原因而被隱藏起來的孿生姐妹——
但有一點艾略特沒有說錯,這的確是一個可以為伊莎貝拉帶來毀滅性打擊的秘密——她才不管馬爾堡公爵會因此遭受什麼影響呢。
那一刻,馬爾堡公爵夫人完美的表情麵具幾乎要被伊莎貝拉打破一道裂縫,顯出背後的震驚與恐懼,但她及時控製住了自己——甚至包括仍然跳動得就如同被人緊踩著踏板的縫紉機機頭的心髒,也隨之一起平靜了下來。
那我們就承認,康斯薇露,這並不是世界末日。
在思考過程還未在腦海裏成型以前,伊莎貝拉就聽見自己先如此對康斯薇露說道,語氣冷靜得就像幾秒鍾以前艾略特勳爵的話語在她心中激起的莫名恐慌並不存在一般。
啊?
康斯薇露茫然地看著她。
我們不能承認,伊莎貝拉,想想這麼做的後果,艾略特勳爵不可能有任何證據——
他敢坐在我們麵前說出這個秘密——這個幾乎等於不可能的事實——就證明他一定掌握到了什麼令他如此確信的證據,康斯薇露。想想看,你說他曾在去年德文伯爵夫人舉辦的舞會上與你跳過舞,如果他清楚地記得那時的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是個怎樣的女孩呢?
那隻是一支短暫的舞,談不上任何決定性。伊莎貝拉,我們身邊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沒有發現如今活在這具軀殼裏的是另一個女孩——哪怕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即便他們察覺你的性格與我並不一樣,他們也隻會覺得是因為詹姆斯的事情導致了這一改變——
那麼,我們一定有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一定有什麼細節強烈到足以讓艾略特略過任何比“這個女孩不是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這個荒謬的事實都要令人信服的理由,直接得出這個結論。伊莎貝拉肯定地說道,艾略特還在來來回回重複他並無惡意的語句對此時的她來說幾乎與耳邊嗡嗡的蒼蠅聲無異。如果我們現在否認這個事實,為了雙方的麵子著想,艾略特勳爵一定會立刻結束這段對話,並且不再提起——我知道你會覺得那樣更好,但我們就永遠都不會知道究竟是什麼暴露了我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要如何彌補才不能被別人利用,甚至要開始擔憂是否已經有第三個人發覺了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