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達成她的心願——
可是,誰也不能保證她與詹姆斯見麵過後會發生什麼。
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與第七代馬爾堡公爵這兩個鬼魂令得康斯薇露知道,留在這個世界上的鬼魂大都是為了某個意願, 一旦願望完成了,靈體便會離開。
但把她,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意願又是什麼呢?
促使她喝下那一杯甜茶的,究竟是因為詹姆斯的死去,還是因為自己乏味無趣的人生呢?
假設與詹姆斯見麵後便意味著要離開這個世界,如今的她已不確定那是否值得。
與死後的伊莎貝拉一同環遊世界,看時代如何緩慢而又快速的變遷,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更何況,詹姆斯是否也如她一般留在了世上,又身在何方,這兩點她一無所知。
她還在思索著這些,卻聽見了自己教母發出了極其淒厲的叫喊。
“康斯薇露,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竟然拿一個母親的軟肋來脅迫她!”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臉上的血色都褪盡了,她渾身發抖,就連說出來的話也變成了如同刀子在玻璃上劃過般的銳利聲線,“夠了!即便我是你的教母,我也無法忍受這一點,你怎麼敢!我的梅兒——我的寶貝——你怎麼敢在我麵前提起她?從今往後,你休想再讓我——”
倘若不是伊莎貝拉果真有能夠讓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與自己的女兒靈魂接觸的能力,這恐怕是任何一個人所能對一個失去愛女的母親所說的最為殘忍的話語了,康斯薇露預見了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的歇斯底裏,不過,隻要傑奎琳小姐的一句話,就能終結這一切混亂。
“不,夫人,請相信我——傑奎琳小姐,請您說點什麼讓您的母親知道您的存在吧,這難道不就是您一直跟著她所想要達到的目的嗎?”伊莎貝拉拉住了已經淚盈眼眶,幾乎站不穩,但又踉蹌著想要離開的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半是攙扶著她,半是阻止著她,同時還焦急地向著房間的角落叫喊著,她的話語中夾雜著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憤怒又絕望的啜泣——後者掙紮著,什麼貴族夫人的做派,什麼教母教女的交情,全都拋在了腦後,此刻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不過是一個無助的母親,她用指甲抓撓,雙腳在裙摺下亂踢,一切隻為了讓自己逃離伊莎貝拉突然向她編織出的不切實際的夢境,然而,下一秒,憑空響起的一道聲音凍住了她所有的動作,她每一根頭發絲,甚至是她的每一絲呼吸——
“沒有用的,她永遠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即便康斯薇露隻在去年來到英國時與傑奎琳小姐見過一兩麵,她也能辨認出那便是她的聲音。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足足有好幾秒沒有動彈,似乎生怕自己任何的動作都會讓那道聲音倏然消散,唯有不受她控製的淚水從她的麵頰上源源不斷地淌下,在下巴處彙成溪流,又像雨滴般掉落在地毯上。
“現在,她能夠聽到你說話了。”
伊莎貝拉輕聲說道。
康斯薇露閉上了雙眼,她能想象得出那個曾經有著無比燦爛美麗笑容的女孩臉上將會出現多麼驚喜的神情,她因為長久的思念與孤單的痛苦而如同山脈般彙聚在一起眉峰將被舒緩——就像被從大地上擁抱而起的影子,她終於能在她的母親的感官中有一席之地,從此將永遠留在她的耳旁——即便倘若無法在眼中。
“媽媽?”
伴隨著這聲呼喚,康斯薇露睜開雙眼。
這顫唞而又輕微的一聲,如同冬日在懸崖上方的燈塔燃起的燈光,指引著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緩緩地轉過身來,仿佛所有因為痛失愛女而在她容顏上摧殘出的每一道皺紋,每一道淚痕,每一抹風霜,此刻都被如此簡單的一句揉平,“梅兒?”她試探性地喊著,恍惚而又欣喜地笑了起來,雙手抖動不止地伸出,在半空中徒勞地摸索著,似乎以為自己能找到某個調皮地躲藏在隱形衣下的孩子,隻要她能抓到邊緣,她死去的女兒就能再次回到她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