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嘶啞得聽上去像個男人——這一切為了能夠化身為喬治·斯賓塞-丘吉爾代替哈裏斯而付出的代價是值得。盡管為了這一身裝扮,安娜不得不把馬車的坐墊割開,取出裏麵的棉花來墊在肩膀處與腰身處,這樣才能使伊莎貝拉纖瘦的體形看上去像個男人般寬闊。感謝上帝,伊莎貝拉那時想,不是每個貼身女仆都隨身帶著一把鋒利的小刀的。
伊莎貝拉看過上百集有關醫療的劇集,在醫院中度過了自己上一世的大半個人生,她時常對詹妮弗·哈德森醫生自嘲,要是自己將來想要走上與她一般的職業道路,她所掌握的知識——盡管都不深入,又不係統——至少也能為她省下一年的學習時間,這當然是玩笑話,但是這些哈裏斯所不具有的經驗至少在此刻讓伊莎貝拉成為了比他更加適合的辯護律師。在之前的準備工作中,伊莎貝拉不僅從倫敦請來一名此前曾在美國的診所中工作過十年的醫生來為自己作證,證實在他二十多年的接生經驗中,的確曾經遇到過兩起嬰兒一出生便窒息死亡的病例。而範德比爾特家的律師在美國為她收集到了足夠多的醫療記錄——那些記錄大多數都是醫生為孕婦實施了剖腹產後,觀察到了嬰兒有臍帶繞頸現象,並記錄下了孕婦和嬰兒因此而出現的一些特征,譬如臍帶過長,羊水量大,嬰兒體型瘦小等等。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證明,臍帶繞頸,這個在1895年還未被發現的威脅新生兒生命健康的隱患,是的確存在的。伊莎貝拉過去獲得的醫療知識讓她得以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著那些晦澀難懂的記錄,而這是哈裏斯所不能做到的。
她向陪審團團員解釋了那些記錄與艾格斯·米勒的孩子之間大量的相似之處——譬如,孕婦的年紀過小,沒有得到合適的照顧,在記錄中被認為是引起了這一現象的其中一個原因。同時,從法醫提供的數據來看,艾格斯·米勒的孩子的體重輕於正常數值,而他脖子上留下的傷痕更加接近相關醫療記錄中的描述,而不是伊莎貝拉找來的美國一起殺嬰案的記錄中,被證實殺掉了一個僅僅兩個星期大的嬰兒的保姆所留下的傷痕。更何況,艾格斯·米勒生下孩子是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卻沒有一個鄰居聽到了任何一聲嬰兒的哭啼,也證實了那個孩子不過剛來到這世上就死去了。
這一連串的,不容辯駁的客觀證據總算讓陪審團團員們的神色鬆動了一些,就連旁觀席上偶爾會在伊莎貝拉闡述的過程中冒出的辱罵也減少了許多,許多人都謹慎地收斂了自己的態度,開始靜觀其變。畢竟,與伊莎貝拉請來的醫生,以及被貝恩搬來的那堆積如同小山一般的醫療記錄副本相比,哈利·羅賓森手上那一遝薄薄的,僅僅來自於本地法醫的資料頓時喪失了不少可信度。艾格斯·米勒也停止了哭泣,怯生生地抬起頭來,似乎也嗅到了一絲富含希望的氣息。
這時,哈利·羅賓森要求傳喚證人。
一開始,伊莎貝拉還有些納悶,畢竟除了海倫·米勒與艾格斯·米勒的母親,沒人親眼看到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以為哈利·羅賓森想要將露西·米勒再次帶回法庭上,用她的滿口汙言穢語再次攪動陪審團和旁聽席的情緒,卻發現被帶上證人席的是約翰·米勒,看見他的出現,好似蝸牛一般好不容易從自己蜷縮著的座位上探出觸角的艾格斯·米勒又迅速恐懼地低下了頭去。
“米勒先生,請告訴尊敬的法官與陪審團團員們,你為什麼認為米勒小姐謀殺了你的孩子。”
約翰·米勒瞥了一眼艾格斯·米勒,眼裏一閃而過的惡毒光芒讓伊莎貝拉恨不得衝上去結結實實地給他來上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