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段(1 / 3)

時還從手袋裏掏出了手帕。

“湯馬斯·愛德華這個名字意味著許多——對布倫海姆宮的仆從來說,他是不苟言笑又嚴厲的管家;對艾莉絲·愛德華與查爾斯·愛德華來說,他是一個令他們感到十分驕傲的兒子;對於伍德斯托克的村民來說,他是一個值得景仰的道德楷模,與一個茶餘飯後值得娓娓道來的故事——無論是他年輕時的風流倜儻,還是他年長後一帆風順的職業經曆;而對於那些在過去結識並與他熟悉的人來說,他是一個值得信任與依靠的朋友。我們在他遺留下的文件中發現了一小遝借據,而每一張不曾歸還的憑條都被他劃去了。我想,他隻是為能在自己的朋友遭遇困難時伸出援手而感到自豪,他從未想過要求任何的回報;因此,對於我,還有我的丈夫來說,他是布倫海姆宮最慘重的遺失,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導師與一位敬重莊嚴的父親形象。從今往後,每一步我與我的丈夫即將前往的道路上,都因為他的缺席而將長滿荊棘。

“但這不是我最想告訴你們的,關於湯馬斯·愛德華的事情——”

*

“你看見他了嗎——在他死之後?”

阿爾伯特仍然保持著同樣的,既平淡而又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悲痛的神情注視著她。

“這就是為什麼你這麼說的理由嗎?”

他說著,語氣中流露出了一絲尋求著安慰的急迫。

“隻有那些在塵世留有未曾完成的遺憾的人才會以鬼魂的形式繼續行走在這個世界上。”伊莎貝拉回答道,“而愛德華沒有——我確保了這一點。”

“可那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在幸福與無憾中逝世的。”

阿爾伯特迅速說道,語調黯淡了下去。

“但他的確是幸福與無憾的,我知道這一點,是因為我親眼看見了這一切發生在我麵前。事實上,你也看到了那一幕,公爵大人,那就是愛德華的願望——與自己深愛過的人再見一麵,解開當年因為謊言,因為時代的桎梏,因為彼此的偽裝而結下的誤會,除此以外,他沒有其他的遺憾了——他將一生奉獻給了這座命運起伏,繁敗交替的宮殿,而他親眼看著照顧長大的孩子成為了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這世上已經沒了任何能夠牽掛他的事物了。”

“那就是你的能力能做到的事情嗎,公爵夫人?”

“是的,公爵大人。”

“你滿足那些死有遺念的鬼魂的願望,讓他們得以解脫,獲得另一種意義上的安寧,這就是你在做的事情,是嗎,公爵夫人?”

“是的,公爵大人。”

阿爾伯特緩緩地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似乎是自嘲的笑聲。他從麵前的床上拿起了一把小提琴——它的尺寸比一般的小提琴要小一些,因此該是給年紀極小的孩子練習用的——阿爾伯特修長的手指溫柔地劃過麵板,將下巴擱在了腮托上,提起了琴弓。

“我想我從未告訴過你這件事情,公爵夫人,”他低聲說著,將琴弓搭在了琴弦上,“愛德華是那個教會我如何拉小提琴的人,而這把小提琴,則是他送給我的四歲生日禮物,特別按照我那時的臂長與身材定製。”

顫唞而又似乎帶著某種像是被反複拉扯的哀傷的樂聲從他的手指下流淌而出,個子高大的男人拉著一把兒童尺寸的小提琴,這本該是十分滑稽的一幕,卻因為回憶而被賦予了無法窮盡的心酸。自從結婚以來,伊莎貝拉從未見過阿爾伯特練習小提琴,但顯然他的音樂技巧並沒有退步多少。這是帕格尼尼的小提琴隨想曲6號。康斯薇露輕聲在心中提醒著伊莎貝拉。對樂器一無所知的後者自然不知道那個曲名意味著什麼,但從康斯薇露的語氣來看,她也足以明白那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