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是,倘若戰爭此時已經爆發了,那麼這很有可能是接下來的幾天內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康斯薇露偷聽了阿爾伯特召開的作戰會議,盡管外交團定下的新策略是以和平為主,但這不意味著就不必為可能爆發的戰爭做準備。倘若事實果真如此,那麼他第一時間便要帶領著突擊隊前往停靠港口的軍營報告,並且聽從駐紮在營地的將領指揮,他很有可能要在那兒停留上兩三天,直到其他軍官決定了這支精英的突擊小隊應該隨著阿爾伯特親王號支援哪一方的戰線。
而伊莎貝拉不能跟去,在那之後她甚至不能回到軍艦上。因為到那時,阿爾伯特親王號的性質便從“護送外交團”轉變為了“執行軍事任務”,她的丈夫也從外交官的角色轉換成了海軍突擊隊的中校。說得好聽點是外交官夫人,難聽點就是個外交任務中的點綴的伊莎貝拉沒有權限跟著一同前往,甚至就連喬治·斯賓塞-丘吉爾這個角色也不行。
但她忘了阿爾伯特此時全身上下就隻有一條睡褲,而她也不是活在電影之中。想象之中的帥氣姿勢剛開了一個頭,就因為踩到了絲綢被角滑了一跤,而夭折在搖籃中,要是阿爾伯特穿的是一件襯衫,伊莎貝拉伸出的手倒也能抓住點什麼,但現實是她的指甲隻在那結實的胸肌上劃出了三道血痕,就無力地跌倒在了床上。
“伊莎貝拉,你在做什——”阿爾伯特吃驚地蹲下`身來,後半句話就被借勢抓著他的頭發吻上去的伊莎貝拉吃進了自己的嘴裏——也許過程狼狽了點,但至少結果還是一樣浪漫的——明白了她的意圖的阿爾伯特喉嚨裏傳出一聲說不清是帶著愉悅還是無奈的,低沉的鼻哼聲。一隻手提著她的腰,另一隻手緊捉著她的短發,蹲姿也改成了半跪。
阿爾伯特的吻從來都溫柔綿長,像雨天輕輕敲響木門的紳士,帶著那麼一點潮濕的水汽,克製,而又謹慎;但這一刻的他像衝進酒館的鬥牛士,有力地揮舞著那猩紅的旗子,將那貨架上的一瓶瓶酒全都打碎,任由泛著白沫的汁液四溢。而率先發起進攻的她竟然無法反擊,也無法抵抗,像頭失落的小牛般隻能在土崩瓦解的磚礫間躲藏,任由他橫蠻地肆虐著酒館中的每一件家具,用旗子卷起每一寸角落的每一寸塵埃,又纏綿地將僅剩的斷壁殘垣全部裹進衣兜,輕甩著那猩紅逗引著自己——
他知道,伊莎貝拉在幾乎喘不過氣的窒息中心酸地想著,他知道我明白如果戰爭爆發了意味著什麼。
萊斯的敲門聲——伊莎貝拉實在難以斷定那究竟合不合時宜——再次響起了。
“公爵大人?”他輕聲問著。
“馬上來!”
阿爾伯特扭頭應了一聲,說話間他的嘴唇上還粘連著幾絲說不清是誰的唾液,睫毛掃在伊莎貝拉的臉上,像在給她蝴蝶吻般。下一秒那細細的拉絲便隨著他站起的動作扯斷,阿爾伯特邁著大步向門口走去,在即將拉開門的那一秒又回過頭來——
伊莎貝拉也正望著他,欲言又止。
她想說點什麼,譬如“我愛你”,譬如“你是我此生的摯愛”,這樣至少日後再回憶起來,也能少幾分遺憾。但那幾乎就像是某種暗示,暗示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能夠見到彼此一般,讓人隻感到喉嚨塞了一團海綿,吸去了所有水分,於是半個字都難以吐露出口。
“I knew.”
阿爾伯特定定地與她對視著,輕聲說道。
接著,他便拉開了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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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戰爭早在那天清晨以前就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