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段(1 / 2)

小醜的肚子上劃開了一刀,然後粉彩油墨地在傷口上畫了個鬼臉,用肝髒作眼睛,用腸子作咧開的嘴角,一般的可怖而又毛骨悚然,明明她是一個清秀瘦弱的女孩,但這一刻她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了,然後地獄借著她的唇齒而降臨人間一般。

“你是個聰明人,布萊克先生,想必你可以計算出一擊將我即時殺死的概率有多高。而隻要你沒能成功,那麼死的就一定是你。”她輕聲向自己保證著,埃爾文已經能看到小刀鋒利的閃光在她的指尖閃耀著,“即便不是今夜,不是明天,你的後半輩子也將會永遠活在噩夢之中,每一寸被黑暗覆蓋的角落裏,都可能有我的存在。”

“你以為我會害怕死亡嗎,沃特小姐?”

“噢,不,當然不,布萊克先生。死亡之於我的含義,就如同之於你一般,但我知道你如今活著必然是為了某個原因,就如同我活著也是為了某個原因一般,而隻要那個原因存在一天,你就一天不會為死神敞開大門。”

她知道她是對的,而埃爾文也知道她是對的。

他必須要從帝國的手中得到一個回答,不僅為自己,也為自己的同伴,在那之前他絕不能讓自己死去。

“告訴公爵夫人,你改變了主意,布萊克先生。”

當埃爾文回到洞穴裏的時候,公爵夫人正與溫斯頓丘吉爾商量著他們接下來要怎麼走,他所帶來的消息使得他們都非常愉快,而安娜也適時地出現,溫和謙恭地就像她從未離開過洞穴,告知了大家她帶來的行李箱中還夾帶了一筆不菲的錢財,可以用來與開普敦城附近的牧場主買下兩匹馬。讚達亞更是熱心地為他們繪製了一幅地圖,告訴他們從開普敦沿著西開普鐵路一路向東北方向走,很快就能找到有火車經停的小城鎮,從那便可以將馬賣掉,換乘火車前往德阿爾。

反正阿貝泰隆第三分部在德阿爾這樣的大城市中多半也設有聯絡部。埃爾文那時心想著,在路上也就罷了,一旦到了大城市中,那女仆便根本不可能威脅到他。與公爵夫人等人結伴而行,也不過比他自己單獨上路要遲幾日到達德阿爾而已。因此仍是興致勃勃地參與了計劃的製定,還提出了要在接下來的抵達的小鎮上購買槍支與物質的建議。

隻是,他仍然想不通那女仆為何堅持要自己與公爵夫人同行。

若說是要借用他的身手,且不說這女人的敏捷狠厲不在自己之下,溫斯頓丘吉爾是桑赫斯特軍事學院的學生,也是用槍的一把好手。英國人不太可能在英國自己的殖民地上遭遇什麼不測,更不要說公爵夫人身份尊貴,有這兩個人陪著她,已是綽綽有餘,因此這個理由不太可能。

若說是這女仆不放心自己身為德國間諜的身份,但她看上去除了自己的女主人外,根本一概不關心這世上發生的一切。而且,倘若她真的在意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早就該趁著大家還在軍艦上,有幾百名士兵駐守在身旁,自己也無處可逃的時候就告知馬爾堡公爵這個真相,好讓他將自己抓起來,因此這也是一條死路。

他最終忍不住詢問了,但那女仆隻丟下了一句話,“因為她需要你”,便離開了,用的仍然是那混亂的人稱。但事後埃爾文仔細聆聽她與公爵夫人的對話,卻發覺她話語裏禮數周全,一次敬稱也不曾用錯。

但這會,埃爾文實在懶得計較安娜在文字裏玩的詭秘遊戲。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一骨碌爬起身,起身走到洞穴外的小溪旁,用冰冷的水輕輕地將臉上敷著的綠色糊糊洗去,傷口已經愈合了些,但那不是他昨晚隨手在洞穴旁拔的野草的功效。他將草碎與米糊混合,隻是為了遮擋在傷口邊緣暴露出的原本麵目而已。馬克西米利安的真麵目常年掩蓋在厚厚的化妝下,早已變得白皙無比,而埃爾文布萊克作為一個常年四處奔波的記者,自然臉上要黝黑一些,在無月的雨夜沒人能發現這一點,但到了光線充足的山洞中,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隻是得經常更換這偽裝的草藥,免得傷口惡化。

在他身後,埃爾文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知道那女仆也起了床,正在收拾著行李。不一會,溫斯頓丘吉爾與公爵夫人也都醒了,讚達亞為他們送來了一碗碗豐盛甜美的漿果作為早餐,這女人一邊低聲歡快地用自己的語言感謝著神明讓大雨停歇,一邊又為著要與他們分別難過不已,一個勁地叮囑公爵夫人,若是她再回到開普敦,千萬要到附近的農場裏打聽打聽讚達亞,她與她的家人們會盡力在這兒找到一份工作,到那時她還能再招待大家一番。

公爵夫人想為她留下些錢財,至少也要足夠她買下一塊與她父母失去的那塊地同樣大小的農田,以感謝她在大雨中收留自己一行人的善舉。但是那可憐的女人根本不習慣一個高高在上的白人竟然會對自己有感恩之情,當場驚慌失措得差點要跪下去,反複用布爾語向公爵夫人解釋說自己做這一切都是應該的,不該得到任何報酬。更何況,要是人們發現一個黑人女子竟然有這麼多的現金,準會懷疑她是不是殺了自己曾經的雇主,搶了對方的錢財,二話不說便會將她關進監獄裏去,這才打消了公爵夫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