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段(1 / 3)

完全不同了。人們隻把他當成是個不幸的, 正在尋找孩子母親的丈夫, 慷慨地給予了許多幫助,甚至就連夏綠蒂假裝貪玩跑進了德國領事辦公室, 也沒惹來任何麻煩,馬克西米利安就是這樣得到了領事辦公室的大致布局, 知道了要如何才能潛入進去。夏綠蒂甚至從當地的洗衣廠裏打聽到了塞西爾羅德斯家的地址,這一點就連馬克西米利安也不得不佩服她。

自從在克隆斯塔德被安娜發現了他與夏綠蒂一直跟在公爵夫人身旁以後,馬克西米利安便再也沒有接近過丘吉爾家族的人了。不必跟著他們, 隻需帶著夏綠蒂,馬克西米利安前進得十分迅速,因此才能提前一天抵達比勒陀利亞。

他之所以要這麼做,是為了遠離安娜。反正公爵夫人已經走過了最為驚險困苦的那段路程,往後隻需跟著難民的大部隊前進, 不太可能出現什麼意外。安娜對於他的離去(可能也因為他帶走了夏綠蒂)非常憤怒,隻差那麼一點點,他就有可能被突然從樹籬中衝出來的她殺死——如果不是當時夏綠蒂立刻舉起了槍,對準了她的額頭的話。

“我警告過你,埃爾文。”安娜那時凶狠地注視著他,就是那眼神讓馬克西米利安明白了,如果沒有夏綠蒂,他適才已經死了,“而你讓她心碎了——”

“我沒有。”馬克西米利安冷冰冰地回答。他親眼看到公爵夫人在他離去的第二天便換成了男裝打扮,那險些驚掉了他的下巴,隨即才意識到一直以來的喬治斯賓塞-丘吉爾都是她所扮演的。這一路來,他的雙眼沒有離開過公爵夫人,然而他從未見過她抽煙,也從未在那雙堅毅的眼眸中看到一絲悲哀的神色,他腦海中存在的公爵夫人根本無法與眼前的這個女扮男裝的角色重合,簡直就像是那曾經與他交談過的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從未存在過似的。對此,馬克西米利安隻能解釋為她不曾在意過自己,自己隻是她死水般的生活中曾經出現的刹那火花罷了,而火花,總是會有消逝的一天的。

“也對,你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安娜譏笑著說,慢慢地將小刀收進了口袋中,語氣聽上去甚至有些得意,馬克西米利安已經倦於去猜測她話語中富含的深意了,“那麼,我會在比勒陀利亞與你碰麵的。”

她果真找到了他,在德國領事館的附近,如同一隻緊盯獵物的眼鏡蛇般不聲不響地出現,嚇了夏綠蒂一大跳。這一路來,馬克西米利安教會了夏綠蒂許多技能,足夠她成為一名小小的殺手,但她仍是個孩子,仍會毛躁,不安,容易激動,這是令馬克西米利安束手無策的一點。其他時候,帶著這麼一個孩子遠比他起初想象的要容易得多,甚至可以說就像帶著一隻寵物貓般愜意。

安娜向他討要了與塞西爾羅德斯有關的情報,又問他有沒有辦法找來兩套適合公爵夫人與溫斯頓的白領結西裝,於是夏綠蒂替她從洗衣廠裏偷出了兩套,它們不會完全合身,但總歸能裝扮出一番人模人樣。拿到了想要的事物以後,沒有一句道謝,安娜便又敏捷地消失了。馬克西米利安知道自己跟上她,就能知道公爵夫人如今在哪,就能見到康斯薇露,他朝思夜想著她,回味著曾經與她有過的那麼幾段短短的談話。盡管在那些回憶中她沒有麵龐,隻是一個躲藏在陰影中的影子,就跟自己一樣。

可他那時站在原地,沒有追去,連呼吸也沒有沉重一分。

那是她假裝出的模樣,隻為了能更接近火花,更能感覺到那瞬間的灼熱;還是從來與他說話的都是一個虛妄的影子,是他的幻想,是他的理想化神,是從永恒孤單中走出的一道聲音?馬克西米利安再也分不清,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讓新鮮的記憶保持著那些對話的真實,他人生中唯一剩下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