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瑪麗記憶中要高,聲音也要更低沉一些。
“他們很難纏,夫人,”他說道,“我的手下全都死了,但是,我們還是做到了……”
“你是指……”瑪麗猶豫著輕聲問道,她不敢相信這一切真的發生了,她必須親耳聽見事實。
“他們死了,那些入侵者死了。”那副隊長回答道,“我想,您不會想要看到現場的情形的,對一個貴族夫人來說太血腥了。對了,也許您會想要知道,那兩個記者也死了,我對這一點感到很遺憾,但在火拚裏,很難顧及到平民的性命。”
“不,我能理解,這並不是你的錯。”瑪麗立刻說道,“你去療傷吧,副隊長,你的隊長回到了這兒嗎?我想找他。”
她必須要親眼確認,但這個副隊長倒沒有必要在場,他已經付出夠多了。
“我不知道。”他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沒事,你下去吧。”瑪麗柔聲說道,對於那些立了功的人,她的態度總是特別溫和,更不要說她此刻的心情無比激昂,甚至願意將自己的嫁妝全送給他,“我明天會派人給你送去一張支票,既是為了你那些犧牲的手下們,也是為了你的英勇表現。你會想要知道,你今晚的所作所為,為德蘭士瓦共和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她當然不能讓任何人猜出這件事背後的真正目的,這種場麵話還是要說上兩句。
“謝謝您,夫人。”那副隊長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還沒等他走遠,瑪麗就迫不及待地吩咐她的車夫去尋找隊長,但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另一輛馬車駛了進來,隊長驚訝的神色在車窗外閃現了,“您來得可真快,”他走下馬車後這麼說道,“我很驚奇庫爾鬆勳爵竟然會讓您獨自一人前來。”
“刺殺英國貴族,這可是一件重大的外交事故。”她輕聲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當中必然要有一個人前來確認這件事。庫爾鬆勳爵突然身體不適,那便隻能由我來了。你該不會是覺得這樣不合禮數吧?”
從對方的神色來判斷,他的確是這麼想的。當然,表麵上他根本不敢忤逆瑪麗的話,因此隻是喏喏作聲,當瑪麗打發走了車夫,聲稱自己還要多問問幾個問題,轉頭就向對方要求去裏麵看看時,他盡管嘴巴足足長大了幾十秒沒合上,最終還是乖乖地帶路了,他害怕的不是瑪麗,而是與瑪麗合作的塞西爾·羅德斯。
那兩個記者居住的套房中是一片狼藉,為了不驚動周圍的居民,埋伏在這兒的警衛沒有使用槍,但這沒讓房間裏的景象好多少,鮮血,內髒,腸子裏半消化的食物,所有這些的氣味與汙物混合在了一塊,那隊長剛走進來,便受不了了,直接衝進了洗手間中幹嘔了起來。
而瑪麗則泰然自若地踩在血跡上,無動於衷地在屍體中移動著。
這當中,唯一沒有穿著警衛服裝的,除了那兩個記者,就是兩個年輕人,一個穿著男仆的衣服,另一個是普通的布爾人打扮,想來是為了避人耳目。瑪麗說不清什麼是致命傷,也許是從臉上橫跨而過,就連眼球也劈開的一刀,另一個也許是紮在麵孔上的無數花盆碎片,他們當中有一個長著一頭璀璨的金發,漂亮得像散落在血跡裏的金子。真是可惜了,瑪麗聽見自己這麼想著,有著這麼英俊的容貌,卻偏偏要為範德比爾特家賣命。
她在那兩具屍體前停頓了幾秒,享受著他們的死亡,享受著滿屋的血腥,享受著她內心終於平複的安寧——她的女兒們終於安全了,她達成了上帝讓她重來一次的目標,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傷害到她們了。
她原以為這一切會令人無比愉快,但實際上隻讓人無比惡心,幾秒種後,瑪麗再也受不了了,這一切已經結束了,複仇結束了,她隻想離開,回到她溫暖的臥室中,向自己的丈夫道歉,然後他們就能當做這一切從未發生過——馬爾堡公爵受了重傷生死未卜,而他的妻子也已死去,丘吉爾家後繼無人,恐怕隻能讓一個蠢笨無能的遠方親戚繼承爵位,今後再無人是她丈夫的敵手。還有什麼,能比這個結果更加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