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段(1 / 3)

醒來。

白露和小滿在外間小聲說著什麼,聽起來像是在做針線,交流某種花紋的繡法。

凝洛也沒有喚人,自己慢慢坐起來在床頭靠著引枕出神。

上輩子生水痘期間的她可有如方才那樣安心地睡過一覺?

沒有,她為自己滿臉的痂夜不能寐,便是睡著了也很快驚醒,怕自己不小心落下疤,再也不能恢複從前的樣貌。

即使是痂不再癢的後來,就如同今日這般,她也是不能安睡。

卻是因為表哥。

她在那樣灼灼迷人的桃花下遇到了表哥,給表哥看到了她生平最醜陋的樣子,每每想起便有眼淚泛上眼眶,她又怎麼睡得著?

燦爛的桃林,溫潤如玉的表哥,應該是一位燦若桃花的女子與表哥相遇,而不是生水痘結痂的她。

一場食不知味的宴席煎熬到最後,她仍是不能逃離,跟隨家中長輩送客也是禮儀,她沒什麼借口不去的。

她磨磨蹭蹭地故意落在後麵,甚至在宋氏和出塵後麵很遠,也沒有人發現。

待到其他人將表哥送出門去,她更是躲在了門內,隻偷偷看著,生怕站在外麵再被表哥打量自己的那張臉。

沒有人願意在心儀的人麵前露出那樣的一麵,她也不知什麼時候懵懵懂懂地就存了一段心事,好像突然有一天就情竇初開,心裏就住進了一個人。

表哥自小也是好性兒,和林家的兩位表妹一同玩耍的時候,從來都是不偏不倚,有時候凝月仗著年紀小想要多占些什麼,孫然寧肯自己的那份不要平分給兩個妹妹,也不會虧凝洛。

凝洛自那時便覺表哥親切,杜氏雖然給凝洛凝月分東西的時候,看起來也是一模一樣的兩份,但凝洛知道杜氏還另給凝月偷偷留了的。

不然凝月哪裏甘心同她一樣呢?

那時的凝月年紀也小,尚不懂隱藏情緒,一看得的東西和凝洛一樣便嚷著要多分些,杜氏當著凝洛又不好說什麼,隻得哄她說沒有了。

凝月哪裏猜得到杜氏的小算盤,隻不管不顧的拆穿:“送來的時候明明有很多,我都看見了!”

沒有親生母親庇護的凝洛早早就學會了看人臉色揣人心思,見杜氏看了她一眼才皺眉向凝月嗬斥,便找借口帶著自己的那份告辭了。

凝洛就是這樣長大的,隻是前世的她至死都沒能學會反抗。

凝洛又想起今日,她不躲不逃地去送表哥,不管是與表哥相遇時還是家宴之上,她因心中坦然都是大大方方的,表哥反而流露出欣賞關愛之意。

這種對比隻讓她覺得前世的凝洛可憐可悲到可笑的地步。

隻是這輩子的她對表哥已沒了什麼仰慕的心思。

一時又想起上輩子,杜氏和凝月,正是她們二人設計將她送至陸宣麵前,被陸宣強占了身子,萬念俱灰之下她腦中一片空白。

陸宣卻一直哄著她,說他從很久以前便如何愛慕她,那日情至深處才做了那樣的事,最後反複承諾會娶她,她漸漸地竟也認了。

陸家比林家門第高,陸宣也確實是會疼人的,能求得一個名分好歹過一輩子也便罷了。

可她的委曲求全並未換來那個她看重的名分,她想要逃離的,卻被賊人逼得走投無路跳了河。

所謂男人也不過如此。

倒不如想想怎麼掙錢好好過日子,如今民間對女戶更加認可,隻要有足夠的財富支撐,便可以選擇自己開立女戶。

又或者,還可以自己養個庵子,收香火錢。

若能自己掙出一方天地,她何苦去追求“名分”那種虛事?

正想著這些,就見小滿輕輕走至門口,看凝洛正坐著忙回頭說了聲“姑娘醒了”,這才匆匆走進來道:“姑娘何時醒的?怎的也不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