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指縫中滴落,落在碧葉青青的茶水中,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如少年輕輕抖動的肩頭,靜默而哀傷。

“爹、娘,小哥哥……”

看著薛燁瘦弱的身子,十一娘輕輕歎氣,他……還隻是一個孩子,這麼早的讓他接觸這些陰暗,不知是對還是錯?

夙思岫,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知過了多久,薛燁猛然抬起頭,“我爹肯定不是戰死這麼簡單,這中間肯定有陰謀!”

他說的如此斬釘截鐵,那雙哭紅的眸子幾乎是瞬間便蔓延出血一樣的紅,帶著憤怒與仇恨,緊緊咬著唇瓣。

十一娘雙眸微睜,卻沒接薛燁的話,而是淡淡說著自己在京中所查到的資料,“……夙大將軍有從龍之功,忠勤侯的稱號雖是順平帝所封,卻也是因勳功卓卓才有此殊榮,從這點來看,順平帝對夙大將軍並沒存其他心思,可以排除功高蓋主順平帝派人暗殺一說。”

薛燁眸中的血腥似被她溫潤的聲音化解,輕輕點頭,嗓子雖帶著嘶啞卻沒了剛才的憤恨,“姐姐曾說,皇上比父親年長幾歲,待父親一直如兄弟手足一般親近,皇帝手掌實權後,第一件事就是封逝去的祖父為國公爺,又賜封父親忠勤侯與忠勤侯府。後與北周交戰,父親身先士卒,打的兩國元氣大傷,本已大勝欲班師回朝,不曾想竟死在一場小小的戰役中……”

說到最後,他神情漸寒,一張臉有著不屬於十二三歲少年的清冷、陰鷙。

十一娘點頭,將她與元大人的對話說給薛燁聽,薛燁的臉色越來越冷靜,“夙扶雨與慕氏暗中有來往?慕氏與北齊人有來往?夙家如今支持三皇子,也就意味著三皇子背後站著的是慕氏……”

“姐姐與我說過,三皇子的生母姓越,是順平帝私訪江淮時帶回來的一個江淮女子,家世清貧,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母親,後來越妃入宮,越妃的老母親跟著進京,卻病死在半路,越妃獨自一個人進宮,於宮中無半點根基……”

“一個毫無根基的民間女子怎麼能在詭譎的宮中存活下來?這越妃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十一娘抬手為薛燁加了熱水,又為自己添了半杯水,看著杯中茶葉浮浮沉沉,抬起頭看了眼薛燁,“你姐姐可曾與你說過,越妃進宮時已懷了四個月的身孕,她母親病死時曾有一隊大戶人家的馬車恰好經過,不但停留下來幫她操持了她母親的葬禮,還一路護送她到京城,才兵分兩路。”

薛燁一驚,抬起頭看十一娘,瞳眸因查覺出不可預知的真相而微微緊縮,“你是說……三皇子背後站著的有可能是……”

十一娘輕輕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查出那隊大戶人家的名姓,卻查出那一日進京城的大戶人家僅有三家,一姓曹;一姓楊;一姓……慕!曹家功遜忠勤侯府,卻也得了順平帝一個忠義侯的封號,如今,京城各大家族都紛紛站位,唯獨曹家巋然不動;楊家汲汲鑽營,朝中明投暗投籠絡了不少朝臣,前不久還把元大人從閣老之首的位置擠了下去,儼然成了朝中第一大臣。楊閣老的妻子是曾被慕家逐出家門的嫡枝小姐,兒媳卻選了曹家的嫡女。慕家已將楊閣老的妻子逐出慕家卻每隔一個月都會在十八這一日到京城十公裏外的法覺寺祈福上香,在寺廟三日素衣素食,潛心拜佛,幾十年如一日,風月無阻,巧的是,慕家這三日總會有一日有人去法覺寺拜菩薩……”

薛燁並沒因十一娘的搖頭而失望,反而因十一娘這一番點撥,腦中困頓的事越發清晰。

“二房夫人娘家姓楊,是楊閣老家分出去的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