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是女孩
“一、二、三、四、五、六…”走了一段路,放下手中的裝著鹽的塑料袋子,我挽起衣袖,轉動手臂查看了一下,上麵看得見的青紫色的傷一共有六處,全都是那些大孩子打的。
她們穿著很短的短裙,披著蓬鬆炸開的長發,手指間夾著煙,堵在巷子口,笑著問我要過路費,可當我搖頭後,她們便抓起我的衣領並露出了凶狠的樣子來。
“臭丫頭,看來不給你點兒顏色看看,他媽的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於是,她們給了我顏色看。拳打腳踢,猶如密雨。
啊,這些顏色綻在我的手臂上,怎麼看都很像是發黴了的食物。
天色已晚,小巷子裏偶有騎著自行車的人路過,微風吹拂間,那顆老槐樹的葉子便像活了一樣,稀稀疏疏地便落了下來。
多麼美麗啊…將鹽從破破爛爛的塑料袋子中取出,我放下卷起的衣袖,第一次認真地望著這個我已經居住了一個月的地方。
天上的星星眼睛一眨一眨的,散發出微弱卻聖潔的光,不知道爸爸媽媽是不是正躲在那些星星後麵,和我玩捉迷藏呢。
這樣一邊走一邊想著,我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向著天空搖了搖。雖然他們給我留下了很可怖的記憶,但,我還是想念他們啊。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確的,如果他們真的躲在星星後麵,我想,一定是可以看見我的吧。
然而,當我走進一扇鐵門,走回大伯的院子裏時,我的那些小想法便被一盆迎麵潑來的涼水給終止了。
“爸,媽,你們就算拿刀捅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就是愛她,女的又怎樣?我就是愛她,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愛她!她走了?走了又怎樣?我還不是可以去找她!”
我的麵前,站著那個叫做顧小曼的姐姐,是大伯顧平的親生女兒。
她身上的單衣已經完全濕透,一頭長發如同水蛇般貼在脖頸上,站在門前,喘著氣,雙手握拳,撕心竭力吼著。
“滾——!我沒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兒!”大伯一手提著小鐵桶,一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門前如同雨中厲鬼的女兒顧小曼,青筋畢露,甚至連聲音都沙啞了。
我拿著鹽,站在那兒,又低頭看了看身上濕掉一半的藍色布裙和紅色小布鞋,沒有說話。這時,伯母從大伯身旁擠了出來,小跑過來牽住我的手,又臉色嚴肅蒼白地望著顧小曼歎了口氣,便帶著我進了屋。
經過大伯旁邊時,那一種威嚴的氣場驚得我莫名一呆,抬起頭望了望他久經風霜的雕塑般的臉。
“婉婉,你先去玩,等你伯母炒好菜後,再出來吃晚飯。”大伯發現我在看他,於是回過頭來,有些生硬地囑咐我。
我點頭,從腰間裙子的鬆緊帶裏頭掏出藏好的一元三毛,和著手中的鹽,一並交到了伯母手中。
“哎喲,婉婉真乖…”伯母摸摸我的頭,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歎出一口氣,說:“這一元三毛,就給你做零用錢了,以後好好學習啊,別學你小曼姐。”
這時,門外傳來了長鞭打擊聲,以及小曼姐淒慘的尖叫聲,伯母的眼中漸漸滲出了透明的液體,可是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便轉身進了廚房。
我捏著手中的一元三毛,不自覺地挪動步子,向著大門靠去,隻見小曼姐光著腳丫在地上慌不擇地地跳著,雙手抱著頭,來回躲避著伯父那空中呼嘯的長鞭,真的是可憐極了。
那樣的一鞭下去,雖然沒有打在我身上,卻也讓人心驚肉跳。
回轉身,從右邊的樓梯拾級而上,推開我和小曼姐公用的那個房間,坐到寫字台上,拉開那個屬於我的抽屜,取出九歲生日時父親送給我的錢夾子,將那一元三毛放進去,又數了數,沒想到,來到這個家才短短一個月,我就積攢了三十多塊的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