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千歲狐王棠璃寫悼詞挺接地氣,洞府卻頗有雅意,位於大荒山風景最美的峰頭,處處芳草香花,洞口前蒼梧鬆柏掩映,不遠處一彎流水潺潺。
洞府上方題著龍飛鳳舞,金光燦爛五個大字,“千秋萬歲宮”。
夕陽斜照中,幾百隻雞正悠哉遊哉的在洞府外散步覓食,這隻蘆花雞自草叢裏叼出隻螞蚱,那隻三黃雞從泥地裏刨出條蚯蚓,一群黃毛絨絨的小雞嘰嘰叫著滿地撒歡……
大灰從樹旁撿起根長竹棍,去攆其中的一隻五彩大公雞。
這隻公雞明顯比旁的雞大一圈兒,身披五彩,望去神駿非常,正是群雞之首。等大灰把它攆到雞圈裏的時候,其餘幾百隻雞也自然會排隊跟著回雞圈。
二白拍淨身上沾的灰,這才推開洞府石門,裏麵又是另一番天地。
石頂有異色鍾乳石垂下,形態如龍吐珠;堆藍疊翠、水火不浸的鮫紗作簾帳,大塊的羊脂白玉劈成案幾座椅。
地板以瑪瑙為磚,其上浮雕著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潔淨無塵。
幾案旁墊著的波斯羊毛毯上,散亂丟著幾顆卵大的夜明珠,瑩瑩在暗處放著光,正是棠璃平常拿來逗弄十八郎的玩物。
一名穿著素裙,鬢邊簪朵小白花的侍女,娉娉婷婷端著裝有四隻砂鍋的大盤子,從棠璃的臥房裏走出來,長長歎了口氣。
“阿狸,千歲爺爺怎麼樣了?”二白湊過去悄聲問。
阿狸是隻母狸花貓成精,在洞中充作棠璃的侍女,平時管做飯和洞內清潔打掃,聲音細細,容貌秀美,走路行動輕巧無聲,隻是臉蛋兒上還長著貓須,說起話來一顫一顫:“自打十八郎去世,千歲爺爺的胃口就不好,晚飯端進去四隻雞,一隻紅燜一隻蔥燒一隻清蒸一隻香烤,居然還剩下了半隻清蒸的。”
“要知道,千歲爺爺往常可是最愛吃雞的,絕對不會剩下。”
說完,阿狸唉聲歎氣端著砂鍋往廚房去了,一邊走一邊掀開其中一隻砂鍋蓋子,撕出條清蒸雞腿放進嘴裏,嘀嘀咕咕:“可不好浪費了……”
二白走向千歲狐王的臥房,在門外麵靜靜站了會兒,就聽見裏麵傳來一把如醇酒醉人,如鳴琴動聽的聲音——
“二白嗎?進來吧。”
做為棠璃身邊最聰明伶俐的僮仆,二白是經常聽到這把聲音的,卻也忍不住遍體酥軟了一瞬。
進得臥房,隻見四牆玲瓏剔透,以巴掌大小的金發晶作壁貼,懸有琴、劍、簫、琵琶等物,角落裏有銅獸吞吐焚香。左側一架書,右側一架放滿金銀古董的多寶格,前麵是一扇紫檀的雕花隔離,隔離上鑲著一麵等身水銀鏡。
二白站在雕花隔離處,微微躬腰,恭敬小心的開口:“千歲爺爺,明兒就是十八郎的七七,您看……”
按照喪事習俗,從死人那天算起,需要隔七天一祭,分為頭七,二七,三七,四七……直至七七四十九天除服,這才結束。
“既然這樣,明兒最後再祭一次十八郎,大家就除服吧。”雕花隔離的後麵,那把令二白遍體發酥的聲音發出歎息,又頓了一頓,“二白,近前說話,我有事要問問你。”
二白答應一聲,走到那麵等身水銀鏡跟前,轉動機括,然後將它推開。
原來這雕花隔離上的鏡子,卻是一扇隱匿的暗門,將臥房一分為二,推開了裏麵才是狐王棠璃真正的臥榻之處。
千歲狐王棠璃倚在紗籠珠垂、堆錦疊繡的床榻上,長而直的烏發散於肩頭,泛著絲緞般的光澤。
他身披寬大的麻製孝衣,額頭係白帶,也是守孝的衣著裝扮。
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男人要把白衣穿得好看很不容易,特別是這種無型無款、質地粗糙的寬大白色麻衣,棠璃卻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