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璃輕輕歎氣,擱下了手裏的牌子。
他到人間已經有一個多月,對物價還是比較了解的。一千二百多萬,在哪裏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看來小家夥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歡那個鼻煙壺啊。
反正對他來說不過是裝點桌案、可有可無之物,就讓給那個小狐狸精吧。
紀修遠舉完牌之後,還在等棠璃接著舉,卻看見棠璃放下了手裏的藍牌,然後扭過臉,又朝他彎唇笑了一笑。
依然是顛倒眾生、風華絕代。
“一千二百二十二萬,成交!!!”
錘音重重落下,滿場的人都齊刷刷看著紀修遠,目光中有驚歎,有不可置信。
紀修遠手裏握著號牌,坐姿端正背脊筆直,麵容保持著一貫的剛硬冷峻,但他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個大傻子。
這件事上,他也確實是個大傻子。
之前想得很好,如果這少年要在弟弟麵前裝儉省,中途放棄競拍,等拍賣會散了,自己就可以過去,對其表現出來的寒酸冷嘲熱諷,令其自慚形愧的離開,再也不敢出現。
為此,紀修遠做好了付出十萬以內代價的準備。
但現在這個結果,一千二百多萬買個價值不高的鼻煙壺,怕是反過來會被少年嘲笑腦子進了水吧。
很明顯,他被那個膽大妄為的少年坑了,坑的徹徹底底!
冷靜想想,說來也怪,他五年來執掌紀氏,心態早就練得穩如泰山、天塌不驚,怎麼會被一個毛頭小子輕易激得頭腦昏沉神智不清,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如果他紀修遠是這樣的人,紀氏早在五年前就土崩瓦解了,根本不會有現在的繁榮局麵。
他卻不知,帝辛在遇到妲己之前,也曾是文武雙全、英明神武的君王。
狐妖魅惑眾生,一顰一笑皆能令人失魂落魄、惑亂心智。
再英明神武的九五至尊,隻要與其相見,到最後也隻配跪伏於足下,成為其風月之臣。
棠璃雖未刻意如此,也沒有害人之心,但他身為千歲狐王,比起傳說中禍國的九尾狐妲己,實是不遑多讓。
現在事已至此,紀修遠也知道懊悔無用,隻能死扛到底。
紀董氣勢凜凜的坐在位置上,冷峻剛硬目光深沉,卻是再沒有去摸手邊那個藍色的號牌。
直到如坐針氈的四個小時過去,晚八點整場拍賣會結束,紀修遠才起身簽了現場筆錄和成交確認書,付款拿走鼻煙壺,匆匆離開會場。
以他的身家,花一千多萬買個古董字畫之類的收藏,其實也沒有什麼。關鍵是這錢花得過於憋屈、過於不值,還是在眾目睽睽下的憋屈和不值。
現在好了,通過晚會直播,整個鳳城的人大概都知道他紀修遠花了一千二百多萬,拍了個價值兩千的鼻煙壺。
紀修遠的口袋裏揣著鼻煙壺,深深吸了口氣,舉步踏出晚會大門,剛覺得空氣清新了一些,想要踏下鋪著紅毯的階梯,就看見一個夾著“朝明新聞”牌子的麥克風,遞到了他麵前。
采訪的記者還很年輕,唇上生著細細絨毛,臉上帶著一些麵對上位者的忐忑:“紀董您好,我是朝明新聞的記者。聽說您花費一千多萬拍下了一個晚清時期的鼻煙壺,這也是整個慈善晚會金額最大的一筆捐贈,請問您的感想如何?”
感想麼……沒有別的,就是心裏很憋屈,很想吐血。
紀修遠繃著張冷峻剛硬的臉,用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緩緩開口,字正腔圓、擲地有聲:“做為公眾人物,理應回饋社會,為有困難的人提供幫助,捐錢捐物都是理所應當,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