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賓客參加, 再隨上一份心意。

因為寨主們大都是第一次下山,棠璃和紀修遠作為主人, 生怕他們出差池,一不小心喝多了露出馬腳, 所以就單獨給六位寨主準備了一個廳,讓紀修安作陪,隔開其餘人類賓客。

誰知道這作陪的人, 三碗下去就醉了呢?

“你們先喝著,我送他去房間休息。”蛇妖柳騰站起身,扶起歪歪倒倒的紀修安,暗自歎息一聲——

又一個傷心人。

熊虎狼雞四妖神經比較遲鈍,聽不出來紀修安醉話所指,但柳騰和白仙子都聽出來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柳騰對紀修安產生了一絲憐憫,這才主動提出送他去休息。

紀修安被柳騰扶到客房就完全不行了,不過他醉相倒還算好,沾到床就沉沉入睡,並沒有胡言亂語耍酒瘋。

柳騰為熟睡的紀修安蓋好薄被,便關燈推門離開。

很少有人知道,妖族的酒除了醇烈之外,對人類來說還有另一樁異處。

它能勾出醉酒者內心深處的憾事,再以假亂真編織成圓滿的夢境,反饋給醉酒者。

妖族之酒,又名“解憂”。

這一醉,紀修安做了三個夢。

第一個夢,是數百年前初夏的夜晚。

蜿蜒的清河之上,無數祈願花燈順流而下,在夜色中閃閃爍爍,如同一帶銀河融入人間。

紀修安站在一艘船上,看到不遠處華麗的畫舫蓮台上,京城最負盛名的倪姓花魁懷裏抱著個長頸琵琶,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琵琶倒是彈的有幾分韻味,容貌麼……也算得上乘,隻是他閱盡宮中名花,此番聞倪行首盛名而來,以為是怎樣天姿國色豔壓群芳的人兒,看過難免有些失望。

紀修安記起來,這是他在海島上進行前世回溯催眠的時候,經曆過又遺忘大半的場景。

現在他的感覺很奇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紀修安,卻又同時知道,他是這個時代微服私訪、與民同樂的天下之主。

船的另一側,立著個中等身材發須半白,五十開外,穿著藏青色袍子的老頭。

他隻用餘光斜睨這老頭的背影,就知道此人長了一張冷峻剛硬、十分討人嫌的臉。

不由在心裏冷哼一聲——

好在,這個把自己從小管束到大的討嫌老頭,再也蹦噠不了多久。

正想吩咐下去,撐船離開,卻看見岸畔有人大步一跨跳上畫舫舫頭,引得周圍人群一片驚歎。

那人身著翩翩白衣,手捧一盞玲瓏花燈,走到倪姓花魁麵前,將花燈贈予她。

花燈映照著那人的臉,將那人豔殺眾生的麵容鍍上了一層淺黃光暈,令在場所有人都摒住呼吸。

花魁精心裝扮過的容姿,在那人的豔光之下竟然淪為不起眼的陪襯。

紀修安不由暗自驚心——

那人……那人不就是棠璃?

那人接過花魁手裏的琵琶,一撩衣擺倚蓮台而坐,手指撥弦間錚錚幾聲,而後是聞所未聞的天籟之音響起,在這微涼的夜色中靡靡彌漫。

花魁麵頰酡紅、含情凝睇的看了那人一眼,踏出蓮台,立於舫頭之上折下纖腰,腳踏香花明珠,薄紗水袖翻飛,隨著琵琶聲迎波而舞,宛若驚鴻。

夾岸的人群叫喊得如癡如狂,鮮花、香囊、金銀錁子、珠寶玉飾……如雨點般朝畫舫落下。

琵琶一曲終了,紀修安聽到了自己帶著激動的聲音——

“快、快把船靠過去!”

身為天下之主的那個自己,被棠璃容色所惑,如醉如癡。

船很快靠過去,紀修安看見自己跳上畫舫,握住了棠璃的手,深情款款詢問:“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