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軒是他們倆之間的主導者;可麵對楊暘,林沛然才是主導。
林沛然非但沒能從這場療傷的戀愛中獲得治愈,反而越陷越深。
他在盡力包容寵溺著楊暘的時候,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鄭文軒在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可能為他擋下、扛住了多少無奈。
林沛然從來不知道,原來寵一個人、對一個人好,也是要付出很多很多精力的。要遮住那些會令他難過的東西,將最好的一切奉到他麵前。
他發現自己根本忘不了鄭文軒。
但他也不能對不起楊暘。
因為這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並不清楚,網絡對麵的人對他越來越變本加厲的好,都是出於對另一個人的愧疚和心疼。
他做不到在明知這個世界不歡迎同性戀的情況下,把一個尚不知水有多深的少年拖進深淵。他自己都已經是在深淵泥沼裏無法脫身的人,怎麼好再去禍害別人、要別人承受跟他一樣的痛苦?
所以林沛然及時刹車了。
在楊暘生出不該有的念頭之前,他們的關係成功轉冷,從危險的臨界降了下來,回到了“關係很好的網友”這個位置。
他和楊暘死了情緣,和平分手。
雙方都認為,他們其實就是一起愉快玩耍的親友而已,沒必要頂著這樣的頭銜將未來可能的姻緣拒之門外。
……
“跟然哥比起來,當然是個小屁孩……”
楊暘乖乖從林沛然身上滾了下來,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摸著下巴皺眉問:“然哥,你是不是瘦了?”
林沛然隻僵硬了一瞬,就無比自然地揚起笑容。
他感慨說:“是啊,A國那地方,全是肉♪肉肉……我這草食動物簡直活不下去。但凡招著有蔬菜水果的吃食都貴的要死,連西瓜都特麼論牙兒賣的……”
楊暘極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哥你受苦了!”
林沛然不經意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衣物柔順劑的味道,和從前鄭文軒用過的是同款,神思一陣恍惚,心又不知飛到了哪裏去。
楊暘問起他的近況。
近況……自然是不怎麼樣,任誰得了這樣的病,都沒法覺得不慘。
但林沛然還是溫和爽朗的笑了,回答說:“我很好。”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學會了隨時隨地,對任何人撒謊:嗯,我很好,沒事的,沒有啊,我很開心,過得不錯……
然後笑得像個傻子。
楊暘似乎鬆了一口氣,“然哥,你是有對象了嗎?總感覺好耀眼,像頭頂聖光的天使……”
林沛然笑罵著捶了他一記。
他想,當初為了逃避,躲到了國外的B大讀研,認識了學長,還學會了抽煙緩解壓力,全新的生活、人脈、朋友……唯獨和鄭文軒的關係,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原點。
時至今日,他是否還可以相信一下電波傳來的虛假的溫柔呢?
……姑且相信一下吧。
林沛然點了點頭。
“是啊,”他說,“他是個很好的人。”
……
楊暘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從外地飛來找他的小女朋友。林沛然與他道別,又成了孑然一身的候機人。
他猶豫了好久,手一抖,沒忍住,給鄭文軒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才被接起來,好像接電話的那個人十分的遲疑、驚訝。
林沛然開門見山,語氣中帶著忐忑的歡悅:“渣文,想我沒?我回國了。”
——之後很多次想起這通電話,林沛然都感到慶幸。
幸好那時的他被楊暘那句“有對象”衝昏了頭,手抖聯絡了鄭文軒,而不是一聲不吭殺到鄭文軒所在的城市,再給他所謂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