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林沛然說不出話來。
他的呼吸短促而破碎,手癌了好幾次才給白玉發過去消息:『年底……我去C市投奔你,可以收留我嗎?』
白玉還沒回,林沛然的下一句就緊跟了上來:『會打掃家務,會做飯,吃得少,占個床位,不花錢。』
白玉在“收留”那兩個字上看了很久。
『客氣了。來就來,不用打招呼。』
他雙手捧著白玉的臉,雙目溫和地“望”著他,神情認真又鄭重、平靜又溫暖,“沒有誰能永遠強大。王八太小隻了,載不動你全部的悲傷,我想替你帶走一點……你願意分給我嗎?”
溫熱的液體刹那間流淌過他的指尖。
白玉說:“我不願意。”
林沛然微微一歎。
他沒有強求,他明白,這是白玉讓他在人世多停留一會兒的方式。
乍一瞬的光明,乍一瞬的黑暗,光暗的交錯之間,他的眼神也跟著一起明明滅滅。
他手上是銀色的戒指,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無論多麼溫熱的體溫,都不能將它暖透。
他幻想著,這是一個愚人的玩笑,雖然愚人節已經過去了很久。
又或許,他執念太深,以至於在夢裏,都在為失去林沛然而擔驚受怕。
可是這夢真實得有些過分,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醒過來,卻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
散打運動員的拳頭,就算荒廢了數年的訓練,也不是那麼好嚐的滋味。
這一拳已經足夠令他清醒。
鄭文軒眼前的東西毫無預兆地、驟然開始模糊,他全身顫唞,深深地呼吸,一種天崩地裂般的情緒瘋狂湧上來,他的心疼得厲害。
他使勁閉了閉眼睛,然後仰頭讓那些太過脆弱的溼潤從眼中強硬褪去。
他問:“都是真的?”
也就隻有這時候,林沛然才能肆無忌憚撲進他懷裏,露出自己所有的委屈和孩子氣,把鼻涕和眼淚全抹在他衣服上,跟他說他好怕疼,好累,好不想死,跟他說一個療程做完他就再也不要進那個屋子了。
夢裏的鄭文軒不會怪他弄髒自己的衣服,他會揉林沛然的頭發,跟他一起罵辣雞腫瘤滾遠遠的,還會用力地給他擁抱,給他安慰,誇他真勇敢。
然後林沛然不安的心才能短暫安分下來,變得溫順,變得可以被虛幻的陽光照進心頭,將胸腔裏跳動的冰塊捂熱。
他幾乎想住進夢裏,再也不醒過來。
……
他手裏握著褪黑素的那個瓶子,覺得古怪。可以肯定的是,這裏麵裝的絕對不是褪黑素,那個撕了標簽的小白瓶裏又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他莫名想起林沛然來D市之前的那通電話,那時候他困得睡眼朦朧,隱隱約約聽到聽筒裏模糊的什麼“眼睛還看得見”、“腦袋記得住”……鄭文軒感到不安,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重要的秘密。
一夜無眠。
整個晚上的折騰,天快亮的時候,林沛然才睡著。鄭文軒見他終於好轉了,也才跟著睡過去。
兩個人一起眯縫到日上三竿,第二天的行程都被迫廢了一半。
他腦子裏雜亂無章的想過很多事,天馬行空,斷斷續續,寫下的東西也跳躍得很:
『世上的事大凡也就是這樣,在你很辛苦的時候,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看到,也沒有人能安慰你,更不要奢求什麼感同身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忙碌,有他們的人生和他們要做的事,大家努力地笑臉迎人、負重前行,於是世界有了光鮮的表象。在這光鮮之下,不論苦或是難,都終要獨自舔舐,獨自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