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
燕都三月,正春雨季,天氣變換若女人的心。
剛剛烏雲密布,雷聲轟鳴,一陣雨過,又是晴空萬裏。
幾騎戎裝軍士的身影從城門一掠而進,駿馬飛馳而過,攪亂一路塵土,仿佛騰起的烽煙。
窗外日色炙烈,可擋不住燕都向來料峭的春風,每每橫空急來,撲打在春羅窗紗上,簌簌作響。榮惠握筆的手微微一顫,似是春寒入骨,半晌才緩了過來。
“小姐,錯不了,午時的時候,捷報已經張貼到了燕都各處……”芝蘭斟了茶上來,把話說得更為詳細了。
榮惠的眼瞼輕輕的一跳,筆落到書上上,在“餘欲向桐柏宮”這句裏的“宮”字上,劃下了一個圈。
“哼,陳王就憑那些南夷蠻子還想叛亂,哪能是咱們長公子的對手,更別說二老爺還在呢。”玉樹喜吟吟的道。
陳王是皇帝的四叔,封地在南邊,皇帝自兩年前登基起,這個四皇叔就一直不安分,說辭不外是皇帝侄兒非嫡非長,皇位來的“離奇”,應該由叔叔來代勞雲雲。
年前陳王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叛亂,被派去平亂的便是榮惠的二伯,薛家二老爺薛定川和榮惠親大哥薛達。
芝蘭也與有榮焉,笑聲朗朗:“那當然,咱們二老爺是半生戎馬,長公子更是武舉頭籌,這捷報傳的一點不稀奇。”
隻是來的有些不是時候,若再遲些日子……
榮惠目光一黯,沒搭腔,隻緩緩喝了兩口茶。轉眼,她便看到了玉樹手裏的紫檀托盤上,黃彩釉的幾碟小菜。其間一盤黑漆漆的細密顆粒格外紮眼。
榮惠養在薛府十數年,早非初來穿到的懵懂新人,自然一眼就瞧出了那正是鱘魚籽。鱘魚秋季產籽,如今卻是春日,又如此新鮮,怕小小一碟已勝過數金。
她挑起一看,隻聞了一聞,都不用入口,就曉得此物的好歹。
現在的榮惠出身鍾鳴鼎食的薛家,家族勢盛,有著唯一嫡女的身份,又因是老來女,最得父疼兄愛。不用勾心鬥角,不用多愁善感,就能慵懶的享用這珠玉繁華。
隻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她是真舍不得這好日子,榮惠幽幽歎了口氣,就著一張貴妃榻躺了下去,半闔著眼,腦子裏一片渾沌。
再睜眼的時候,榮惠是被外室的喧嘈驚醒的,是侄兒良哥兒和辰哥兒又來鬧她。
他們都才七八歲大
,是榮惠兩個親哥哥的孩子,生的粉雕玉琢,就是心性調皮些。大嫂是世家望族王家女,二嫂是書香名門柳家女,都是一派端方,教子嚴厲。
薛府可能少了女兒家的緣故,連薛大夫人也隻待女孩兒寬和體貼,待男孩兒就和薛老爺一樣,遵循慈母多敗兒,不肯寵溺。不過可能正是薛家這股將門嚴正之風,這些錦繡堆裏的長出的公子們還不至於成了一無是處的紈絝。
如此,良哥兒和辰哥兒這一對小家夥便喜歡來榮惠跟前鬧騰,誰叫府裏除了他們,也就榮惠肯疼惜他們多些。
隻是這次他們卻不是來找榮惠踢毽子,玩雙陸,也不是來聽靈異怪誌,而是皺巴著小臉道:“好姑姑,他們說你要選秀去了,要進宮當娘娘,不能留在府裏了!”
榮惠微怔,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揉了揉他們兩隻小腦瓜。這兩個家夥,她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也並不舍得。
“好姑姑,咱們再不鬧了,不要進宮好不好?”辰哥兒癟癟嘴,拉住榮惠的衣角,好不可憐。良哥兒也不甘示弱,瞪著榮惠,一副她要進宮,他就沒完的摸樣。
芝蘭卻是撲哧一笑,道:“兩位哥兒不要擔心,你們舍不得小姐,大老爺和大夫人更舍不得呢,怎能真讓小姐進宮當那什麼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