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罵越難聽,言靜也對此充耳不聞。克羅托掙紮不開,氣急了扭頭要去咬他手腕,一杯茶水直接從他頭上澆了下來。
李斯科拍了拍手,問他:“冷靜下來了嗎?”
克羅托爆出一串更憤怒的罵聲,李斯科笑了笑:“貴族就是貴族,連說髒話都不會。”
“大家都是平級,你們憑什麼管我?我又沒有逼你們去救援!”
李斯科在他麵前蹲下來,打量道:“跟我講道理是吧,那我們就講道理。克羅托,你是殿下的近衛軍官,你獨自上過戰場嗎?有過什麼戰績?哪次不是跟從皇儲殿下,奉命行事?就算你是個軍事天才,阿特洛波斯已經帶走了大部分的帝國軍,請問你現在還有多少兵力,你以為陸名揚靠一支艦隊就能把阿特洛波斯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僅僅是因為阿特洛波斯是個廢柴?”
克羅托握緊了拳頭:“我明白,但那是我的部隊,殿下交給我的部隊!從邊境的礦區我們還在用電磁和熱能的時候,到現在眼看帝國就要複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
“你說對了一點,那是你的部隊。隻要你還在,帝國軍就還有希望。戰爭就是用人命去填的,我們不可能不犯錯,而人命是我們犯錯最基本的代價,但你知道什麼代價是我們付不起的嗎?你,克羅托選帝侯,你的性命有高昂的附加值,七個選帝侯,三個和克羅托家族有過姻親關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如果你不在了,其他選帝侯很可能生出異心,不是已經有了一個阿特洛波斯嗎,等到戰爭結束,殿下作為沒有母族的私生子,他的帝位會麵臨威脅。所以你必須時刻保證自己的安全。隻要你活得足夠長,就沒有不能彌補的錯誤。”
“所有錯誤都能彌補?”克羅托揚起臉,絕望地問他:“包括已死之人嗎?我能給他們什麼補償?”
李斯科一時語塞,停頓了一會,他說:“你救不了他們,還會把自己也牽扯進去。聽說你是在哈迪斯的監牢裏出生的,我去那裏轉過一圈,老實說條件夠好的,可能比你父親從前的侯爵府邸也差不到哪去。但是如果你再被逮捕,他們給你的待遇就不會這麼寬宏大量了。現在是戰爭時期,共和國自己都很艱難呢,他們得發泄自己的怒火。世界上比死亡還可怕的酷刑多得是,那些人都不需要刻意折磨,隻要把你丟在水牢裏,過半個月,你的皮膚就會腐爛得連老鼠都不想啃你。”
他說到最後幾乎是咬著牙,眼睛裏冒出火星。
克羅托堅持地瞪著他,兩個人仿佛在用目光角力,到最後,選帝侯偏過了頭,很小聲地歎了口氣。
他說:“李斯科,你得跟我說實話——殿下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讓他們去送死?”
年輕人平時意氣揚揚,聲音明亮得像泉水衝過山岩,很少像此刻輕得如同馬上要被風吹走。
“我雖然沒有你那麼工於算計,但我也不傻,殿下把我的兵力分給阿特洛波斯這個決定太奇怪了。現在這個局勢,還有什麼好不明白的呢?”
李斯科隻說了一句:“殿下必須考慮大局。我們不能怪他。”
“我怎麼可能責怪殿下,”克羅托雙手被反銬,隻能蜷起膝蓋以藏起自己的臉,“以命延社稷,死生隨君王。克羅托家的人,沒有什麼不能為君主犧牲。”
李斯科歎了口氣,伸出胳膊把他整個攬住,拍了拍他單薄的脊梁。
“我去救援吧。”
李斯科和克羅托同時抬頭,望向一直沒說話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