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滑過樓梯扶手,極為從容地一步一步走下來。微微一抬頜,環繞在夜空中的悠揚樂聲全停了下來。
人們停下了交談,齊齊地轉向大廳的中央,耶戈爾穿著白色的禮服,清遠得像一支遠古時代祭壇上的香燭。
他舉起手裏的酒杯,微微一笑:“共和國萬歲。”
“共和國萬歲!”所有人一起舉起酒杯,假模假式地祝願道,誰知道共和國還活不活得過明天。
“各位,我們一起經曆了一段動蕩而混亂的時期,失去我們強有力的領導者赫連定元老,”他這樣說時左手輕輕按在心髒,仿佛誠心誠意,“也取得了不同凡響的戰鬥勝利,直到今天仍然無法確定,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樣的風波在等著我們。但是古老而偉大的共和國,它遍曆了鬥轉星移,能夠承載這片星海一切的波折變幻,也能夠包容它的繼承者們疏忽的過錯。”
他略略停頓一下,環視一周,仿佛那一雙冷靜的藍眼睛可以看見一樣,隨著他的目光,人們的表情變得肅穆。
“元老會和執政院不憚於承認,我們犯了一個事關緊要的錯誤。由於這個錯誤,一位正直而雄才偉略的執政官下落不明,他的家族蒙受奇恥大辱,甚至,天琴座引以為傲的守護者河岸基地因此而脫離了國家。這些事情無法挽回,但是仍然應當被糾正——”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耶戈爾作出最後的宣判:“經過最高法院長久不懈的調查,由大法官賀敏行核準,對前執政官遊競的指控,包括毒品犯罪、濫用職權,為無效指控,通緝令由即日起撤銷,天琴座全麵為遊競洗清名譽,以告慰逝者,伸張正義。”
說這番話好像耗費了他大量的氣力,耶戈爾臉色越發地蒼白。他退開到一邊,轉身抿了一小口酒,喉嚨間辛辣的氣味緩解了他片刻的窒息。樂聲再次響起。
這個決定掀起了巨浪,宴會廳幾乎沸騰了。貴族們興致勃勃的談論不外乎那幾個論調。
“我就知道,赫連定一死,奧菲斯就又要變天了,這兩年總沒個安穩可言。”
“但是誰能想到首先翻身的是遊家,唉,翻身又有什麼用,他們家都沒人了。”
“遊家隻是個由頭,且看下麵局勢怎麼變化……”
“誰說遊家沒人了?”一個明朗的嗓音輕輕飄下來,含著笑意,卻帶著不容否定的意味。它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在場者的耳中,並引得他們為之側目。
在飛濺的泉水和絲絲入扣的音樂聲裏,從婆娑掩映著貴族們光輝的珠寶、木葉輕擦著衣裙的裝飾褶皺的玫瑰花叢中,有人邁著悠閑的步子,負手而出,走到耶戈爾麵前,雙腳並立,露出一個少年人的笑。
未敢再有言語,再有歡笑,再有動作,人群如同凍住,隻有音樂還喋喋不休。
第一個方寸大亂的人就是耶戈爾,從第一個音節觸及他的耳朵開始,他臉上的血色就褪得幹幹淨淨,嘴唇顫唞著,他極力想維持自己的平靜,手指卻不由自主地向空中抓去,似乎在尋找一個可以依憑的東西。
那手自然而然地被人接了過去,失蹤兩年的遊競將他冰涼的指尖包住,順勢低頭在他削薄的肩膀上靠了一靠。
“秘書長明察秋毫,使沉冤得雪,在下真是不勝感激。”他偏過頭,在耶戈爾的耳垂上不動聲色地吻了一吻,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轉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曾經熱切溫柔,閃閃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