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越淮,沙啞地低聲道。
越淮有些訝異他今日的溫和,壓下疑慮,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喝完水,放回他手中的木盤中,楚昭虛弱地問:“這屋內怎就你一人?”
越淮詫異地抬頭看他一眼,又快速低頭,“世子不喜其他人,全都趕走了。現在屋內隻有我一人伺候。”
楚昭啞然,他昏沉沉醒來,頭上又帶了傷,想必是自己之前想不開撞了柱子。
他揮手,“叫人去備膳,我餓了。再把其他人都喊來去。”
慶安王府的下人們議論紛紛,說這小世子尋死覓活了一回,醒來又正常了不少,每天好吃好喝的不說,竟然還有閑情雅致叫人推他到後花園裏曬太陽。
楚昭靠著輪椅舒服地微眯著眼小寐,他也算是得過且過,腿廢了就廢了,也省得他卷入朝廷是非,這一陣從皇宮裏送來的名貴補品,通通給他壓了王府的箱底,他知道這幅身體命數如此,怎麼補也逃不過一個“虛”,平生偷得半日閑,那越淮又老老實實地不惹事,他當然要好好頤養天年。
長公主聽聞戚昀再也不哭不鬧了,喜得落淚,急忙趕來後花園來探望他。看到昔日乖巧的兒子正在恬靜的睡顏,不禁心酸,低聲抽泣起來。
楚昭小寐時聽到動靜,微睜開眼,看到長公主這番模樣,不由感歎,為人父為人母的不易,他不也是為了小崽崽們,操碎了心。他溫聲喊住了她:“母妃,別再微為昀兒落淚了,我活著便是。”
長公主一愣,歡喜地抱住楚昭,“我的兒啊,真是苦了你了,我聽聞你是為了救那新來的書童才落水,明日我就丈殺了他,為你討回公道!”
“母妃,這萬萬使不得,我本就是為了救人,又怎能因為自己落了難,又要將他丈殺,那麼兒子身上的罪就更重了。”楚昭垂眸傷感道。
“好好好,你既然不允,母妃就饒了他。皇上近日又派人來問候你,你若養好了身子,再擇日進宮,皇塾那邊若是能繼續,那是更好,若是不願,母妃也可為你另請先生入府……”長公主小心謹慎地說。
楚昭剛要應下,卻又想起,自己這身子完全不可控製,若是在皇宮裏鬧出什麼事,到時候更麻煩,隻能冷下臉道:“母妃,您覺得兒子這樣,進了皇塾,不會被人笑話麼?”
“好好好,那便為您請先生入府來。”
次日,剛恭恭敬敬送入府的先生沒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小世子轟出了房間,老先生氣得胡須亂顫,連連搖頭:“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啊!”
長公主再要敲門進屋時,裏麵傳來一陣碎瓷聲,戚昀暴怒:“滾——!誰再敢私自闖進來,亂棍打死!”長公主嚇得一哆嗦,身旁的下人更是嚇得噗通跪下地。
楚昭睜眼時,看著滿屋子狼藉,不由歎氣,在屋內喊了半天,才緩緩走進來越淮一人。不用想,定是又犯病了。
楚昭無奈,如此混亂地度了近一年,小世子終於不再如此暴躁易怒,反而像極了一塊寒冰,每日看似清清冷冷地,仿若世間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了,實則陰鷙至極,若是看誰不順眼了,即便是坐著也要將人抽得皮開肉綻。而這人,便是貼身伺候的越淮。
楚昭哪知道背地裏“自己”做的這些,隻以為他這個世子終於內心閑雲野鶴,不鬧騰了。這日,他實在悶得厲害,就命人備了小轎,說要到山間寺廟祈福,小住幾日。
被人推著輪椅從後院一道一道的門穿過,出了前大門,越淮躬身在他身前,幾個下人將他扶上他的背,再由他背著,上了轎。
楚昭欣慰地享受這父慈子孝的時光。他早就知曉此越淮就是離淮神君,他也不逼著他,也不對他多好,就這麼像平常下人那樣冷著他。等他明年歲數一到,他便將他趕去參加科舉,追他的錦繡前程去。
前世的事,他記不太清了。隻是記得他最後位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的人,怎麼也不會與他這個廢物世子有太大關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