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說什麼呢。”鄭啟華冷笑道,撐著膝蓋,站了起來:“都聽你們的好了,我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累了,先上樓休息一下。”說完抬腿便走。
鄭父在他身後哼了一聲:“睡一會兒就下來,說不定卓老一家一會兒就到了。”
“恩。”鄭啟華應了一聲,腳步沒有停下。
睡了冗長的一覺,是傭人的敲門聲將鄭啟華叫醒,他開門,傭人禮貌地看著他:“鄭少,卓老先生一家到了。”
鄭啟華用冷水衝了衝眼睛,走下了樓,母親的牌局已經散了,卓家三口正坐在沙發上,和父母寒暄,卓老和鄭父是多年的摯交,於公於私,都有聊不完的話,兩家的母親也拉著道不盡的家長裏短,卓萬林端著茶杯,儀態端莊,表情寡淡,遠遠地坐在一邊。
看見鄭啟華,卓萬林揚眉,一個得體的笑,站了起來:“啟華。”
“你要過來,怎麼也沒事先告訴我一聲。”鄭啟華也淡淡地笑了笑,挨著她身邊,兩人一起坐下,一對無比般配的男女,並肩落座在沙發上,臉上掛著一樣的淺若三分的笑意,誰也看不出他們各自的尷尬。
“萬琳啊,別怪鄭阿姨挑你的不是,你這一晃好幾個月,都沒來個電話,讓我和你鄭叔叔都擔心死了。”鄭母看見兒子和準兒媳坐在一起,那畫麵是越看越高興,嘴上說著數落的話,臉上卻已經笑開了花。
“這半年醫院在評職稱,我的手術也比較多,忙忘了。”卓萬琳啜了口茶,抽出紙巾按了按嘴角,笑吟吟地說:“我知道,鄭阿姨不會和我生氣的。”即便是小輩撒嬌式的語氣,她也說得漫不經心,毫無感情。
還好,鄭母能領會得到,自己認可的準兒媳,怎麼看都順眼。
“啟華,你帶萬琳到外麵轉轉,我們說的話,女孩子不愛聽。”鄭父白了鄭啟華一眼,發下命令。
兩個人並肩走出了別墅,在泳池邊的椅子上坐下,一時無言可述。他是未婚夫,她是未婚妻,他們半年時間毫無聯絡,可是見到彼此,竟然沒有任何話要說。這是不是一種諷刺。
36,風波起
一陣風吹過,泳池的水麵略有漣漪,鄭啟華突然聽見卓萬琳說:“我們會把這場戲演下去吧?”
鄭啟華愣了愣,卓萬琳的問題,恰恰也是他的問題,隻是她先問出了口,和一個同樣聰明磊落的人處事,是多麼簡單明了的事情,他笑了笑:“為什麼不呢?”
“你為什麼不問我原因?”卓萬琳看著泳池外那一圈花圃。
“你會告訴我嗎?”
“我想我不會。”
“所以我就沒有問。”
“啟華。”卓萬琳笑著掖了掖頭發,看著鄭啟華的臉:“你累嗎?”
“恩?”鄭啟華也看她,還是那張臉,精致的眉眼,從不喜形於色的表情:“你什麼意思,卓萬琳?”其實他倒是很想知道,她這樣莫名疏遠他,她到底累不累。為什麼他們對於彼此的困惑,這般的雷同。
“嗬嗬。”卓萬琳挑了挑眉,眯起眼睛,視線離開了鄭啟華:“隻是有時候,我會覺得很累,我想你應該也有同感,不是麼。”
“或許是吧。”鄭啟華靠在椅背上,仰頭望天,天色漸漸暗下來,殘陽撕扯地平線。
中秋節過得很如意,即將成為一家人的兩個家庭,六口人,其樂融融,老人家自是喜歡熱鬧不用提,單是鄭啟華和卓萬琳的表現,也足夠值得高興,他們之間那舉手投足的默契,即便不相視,也堪堪般配,老夫老妻一般的相敬如賓。
連鄭秉奎也收起了嚴厲,給了鄭啟華好幾個笑臉,唯獨到了四個老人提起婚事的話題,兩個人才會同時靜默下來,低眉順眼地裝作沒聽見,老人家還以為他們害羞,私下裏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談了這麼多年的朋友,該做的事兒八成早都做了,提起真的要結婚,皮兒還薄了。
返回上海的那天,中午鄭秉奎夫婦做東,在飯店設下酒席為卓家送行,席間,難免要對兩人的婚事做出最後的定奪。
鄭啟華聽見父親和卓老在敲定辦手續的日期,以及婚禮的諸多事宜,多日來的隱忍突然按耐不住,隨口編了個謊,退出了包廂,走到飯店後身的花園裏,點了根煙,卻忘記了吸,懸在指間,任那煙霧嫋嫋上升。
“怎麼,演不下去了?”卓萬琳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他不意外,這樣惺惺作態,道貌岸然,用自己的終身大事來取悅年邁的父母,難受的人不會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還好。”鄭啟華將煙彈掉,雙手抄進褲子口袋。
“如果你覺得沒必要,我們可以和父母說實話。”卓萬琳隨手掐起一朵花,放在鼻子下,淺淺地聞:“我想,與其真的結了婚,我們兩個人都難受,不如索性挑明,我不怕後果,你怕麼?”
“你不怕,我為何會怕?”鄭啟華挑釁地看向她。
卓萬琳對他笑笑,突然揚手,碰了碰鄭啟華的臉,他也沒有躲,任她的指腹滑過,她說:“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鄭啟華歪著頭:“萬琳,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可以知無不言。”聰明人之間,又何須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