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對質,給人帶來了更加深厚的隔閡。無底的倦意向柳琉襲來,不單單是他的身子受不了這幾日連珠炮一樣的打擊,他的心也不能再接受更多的刺激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

他想逃開一切。

逃到沒有無顏的地方,沒有盧友章的地方,沒有恩怨仇恨的地方。

或者是回到以前。

如果能夠回到以前,那麼他一定不會再吵著要離開小留院了。他一定乖乖地聽無顏的話,即使被蒙在鼓裏,他也不要知道這一切。

為什麼無顏是陸易安?

為什麼?

他真想撕開無顏臉上的人皮麵具,看看此時此刻一臉哀傷的無顏最真實的表情。這十六年來,他在自己麵前所展現的一切情緒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的呢?明明是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人,如今柳琉卻覺得無顏無比的陌生。他根本就不知道無顏的一切,他什麼都不知道。無顏的一切都是虛偽的欺騙。

“我再也不是你的徒弟了。”柳琉撂了狠話,施展輕功,一躍便上了宮牆。周圍的侍衛瞧見了,立馬搭弓聚了過來。

藏在假山之後的趙湘舒已經觀望了好一陣了,見柳琉氣呼呼地離開,他也就走了出來。“放他走。”他的手連擺了幾下,將那群侍衛都遣散了,又命了一人拿著他的令牌去追柳琉。“讓宮裏的侍衛別傷了他。”

吩咐好了,他轉過頭來打量無顏。“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放他走。”

“我……他那一番話下來,我確實沒有理由再留下他了。你不是聽見他說了麼?他說以後再也不認我做師父了……”無顏對著趙湘舒扯了個笑,苦澀的很。

兩人再風口站了一會兒,等著風不再那麼狂烈,才沿著小徑離開了。

柳琉一路順暢地跑到了宮門口。他心裏亂糟糟的,隻想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個時辰不是宮門開放的時候,宮門口的侍衛用木柵欄橫了一排。柳琉怒氣衝衝地衝到了木柵欄前,使了輕功,飛過那排柵欄,直接和守門的侍衛打了起來。

那個拿著趙湘舒令牌的侍衛急衝衝地趕來的時候,柳琉已經很不爭氣地被守門的兵給按住了。

“唉,別動手!”幸好那侍衛來得及時,否則柳琉免不了又是一頓打。侍衛亮出趙湘舒的令牌,“這人是趙大人吩咐要放出去的,你們要是傷了他的話,可是沒好果子吃的。”

守門的小兵中有幾人剛才被柳琉狠狠地打了幾掌,實在是怨不下這口氣。“這都要出宮了,趙大人哪裏會知道他受沒有受傷啊。”說著,連補了幾腳。

那侍衛忙喝道:“住手!要是這人告訴大人,你們還想在宮裏混麼?”

小兵們這才悻悻地收了手,“好了,好了,真是叫人火大。把人扔在門口就行了吧。”柳琉受了幾拳,整個人像隻死狗一樣癱軟在地上。幾個小兵抬著他,把人扔到了宮門口。那個侍衛還是擔心:“你們把人弄醒啊。”

“本來就醒著,自己在地上裝死。你別理他,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你們幾個,還不把宮門給關了!”

那朱漆的大門被人推掩上,將那大內禁宮的一切都深深的藏起。這果然是一個厲害的地方,隻是進去出來一趟,便叫人丟了魂一般的,連自己的心都被刺穿了。

柳琉扒拉著牆,總算是爬了起來。

不知道花姑他們如何了,可是現在的他哪裏又顧得了他們呢。

柳琉蹣跚地走在京師的大街上。對這個陌生的地方,柳琉心裏全是恨。就是在這個地方,流淌著柳氏一族的鮮血。就是這個地方吞噬了他的安寧。就是這個地方,將他小心翼翼寶貝著的一切都毀掉了。就是這個地方,連他乞求的最後一點幻想都不願意施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