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茳說起來也算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父親是衡山派掌門之下的第一人,那時掌門尚未娶妻,其他師叔輩的也都還沒有孩子出生,他相當於是在全派長輩的寵愛嬌慣中長大的,所幸他的品性不錯,是以一直沒有長成紈絝,雖然有些富家子弟特有的嬌氣,卻也不是什麼大毛病。

若是就這般下去,等到他弱冠之後,定是如長輩期望的那樣行走江湖,混出個不大不小的俠義名聲,等到幾年之後回來,娶妻生子、子承父業,這一生便也就這般平平穩穩的過去了。

然而世事無常,誰也料想不到就在父親決定淡出武林的‘金盆洗手大會’上,竟出了那種意外。

那時他正和弟弟在後廳忙些雜事,嵩山派的人就那麼靜悄悄的闖了進來,那些自己曾經敬仰的前輩竟然把刀伸向了自己,他想不出詞語來形容當時的心情,隻知道那時自己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了。

他勉勵抵抗,至少想要護住弟弟,然而一切徒勞,直到那時他才明白別人給自己的‘青年才俊’四個字是多麼的諷刺。

他甚至在賊人手下走不過十招!

他甚至無法保護自己的親人。

十九歲的那一年,他滿二十歲生辰的前一天,劉茳的世界崩塌了……

現在想想,要不是那些正派口中的魔教妖人救了他,他隻怕活不到現在了吧,所以在那個惡名滿江湖的日月神教想要收下自己的時候,他並沒有多想便答應了下來。推翻了之前二十年叔父輩們的大俠灌輸給他的是非觀念,義無反顧的加入了魔教。

還記得第二天天還沒亮,他便快馬加鞭的趕往了白虎堂,雖是哪位教主的吩咐,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心涼了,那一場慘烈的變故,涼了他的心,絕了他的情,從此以後再不與什麼武林正道存著一絲關聯。

白虎堂的演武場裏,他練的汗如雨下,雖然辛苦,但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以前他也算是勤學苦練,隻從沒有這麼認真過。師叔們總是誇獎自己根骨上佳、天資又好,將來必有一番作為,他便有些自得意滿,變得不甚用心,偶爾甚至敷衍行。

隻是現在不同了,他必須要努力,和其他想要出人頭地的神教弟子一樣,盡全力鍛煉自己、提高自己,這並不是野心勃勃,他隻是單純的想證明自己,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紈絝罷了,不是一個沒有了名門公子的光環便一事無成的懦夫。

因為本是拿著教主的舉薦來的,本身又刻苦,雖然上官雲對東方不敗的態度有些模棱兩可,但也沒有明確的想要叛變,所以東方不敗的麵子也是會給的,自己便成了個不大不小的副香主,不過他也知道,這些的前提是他確實踏實肯幹。

這裏沒人認識他,沒人知道他的父親就是劉正風,他自然也沒有到處去說的道理,隻是憋著一股勁,做到最好。

轉眼離開父親都有十幾天了,也不知道曲伯伯恢複的怎麼樣了,不過教主在那裏,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吧。

他閑來無事,又突然升起興致,便打算外出逛逛,東遊西逛竟走到了城郊的小樹林,看著天色也不早了,正打算回去,沒想到隱約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悲鳴,似是悲泣、又像發泄,包含著不知所措的無奈和憤世嫉俗的怨恨。

他承認他好奇了,他循著聲音往前行,撥開一叢綠葉,入目的便是一個單薄的白衫少年,他頹喪的跪坐在地上,左手裏死死的攥著些什麼,右手一下一下的捶著地,仔細看著竟有些血肉模糊。

劉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心裏有些不忍,雖然早就決定不做那些正派假惺惺的偽君子,可那一瞬間還是心軟的跑過去,拍著那少年瘦削單薄的肩膀,帶著安撫意味的詢問:“怎麼了小兄弟,發什麼事了嗎,需不需要在下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