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條條的立在那裏,搖曳如落葉。這就是所謂的“驗身”。官奴的地位不比畜牲高出些許。

沒有理會娘親和柳月容的目光,我把顫唞的柳靈抱回了房間。看著被窩裏仍然瑟瑟發抖的柳靈,我卻想著墨染的任性。

想見見墨染,卻又毫無辦法。

心裏煩亂,離家,我跑到城北,繞著宮牆遊蕩了一圈,越發鬱鬱不歡。不安,在心底漫延……轉身回到了木材店裏,我機械地將賬簿重新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深夜,我才想起家裏多了一個人。早上臨走前,我還沒有好生安置他,隻怕他到現在還未進食呢。

回到家後,發現,床上的人兒燒得厲害,叫娘又叫爹地說著胡話。這樣下去怕是要燒壞腦子的。

可是,夜深了,又是五九寒天的,沒法叫大夫,我又不曾生過什麼病,隻在龍婆婆死前照顧過幾日。想著婆婆,我有些慌神,婆婆便是在我生辰後的幾天去的。

我翻出家裏僅有的兩本醫書,努力地翻看著。見一偏方“角法”(拔火罐)似乎可行,便著手嚐試起來。

我照著步驟點火走罐,卻又不敢讓他裸露太久,以免寒氣再侵。一個時辰後,柳靈的燒竟然真的慢慢退下來了。

天已露魚肚白,柳靈仍然昏睡著。我雖困頓,卻無床可睡。

起身,喚了一個小廝,讓把龍婆婆的屋子給收拾出來,日後好給柳靈住下。其實,那隻是我的房間附帶的一個耳房。

娘親隻是一個小商人,家裏的資金大都放在鋪子裏用來周轉了。宅子一直保持娘親剛成家時的樣子,前後兩個院子,剛好夠住。宓家本就是隻有七八個傭人的小型家庭,現在隻是又多了一個奴人而已。

在耳房的清理搬動中,柳靈醒了。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他的臉依舊蒼白,隻是因為想起身卻又羞於沒有衣物,而急出了些紅暈。過了半晌,我才將之前準備好的褻衣小襖遞給他,吩咐了聲好好照顧自己,便出門去了。

我本等他開口說些什麼,然柳靈顯然沒有想要爭取說話的權利。我默認他選擇了繼續當奴隸。

奴隸是不需要自我的,聽話幹活便是他們的生之意義,很多時候還是泄欲的工具。

那天之後,我依舊忙於工作與讀書之間,柳靈的出現並沒有改變什麼。

木材店裏的生意仍然不冷不熱。雖然店裏也做一些成品出售,卻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生意。我打算整理整理,另開一家家具店,編排出係列,擴大服務。原料所賣利潤定是比不上成品的。

然而近日,我卻常常走神,就連新鋪子的位子也拖了好久,至今未談妥。連娘親也說,要放我一些日子休假。

然而,我搖搖頭,我隻是在等,等墨染給我一點消息。

墨染沒有聯係我快一個月了。若是平常,半個月,即使我們見不了麵,墨染也會以別的方式傳些暗號給我的。

我的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墨染,墨染……

我怕墨染再也不會出現。

墨染,

我的墨染縱是一百個柳靈也比不上的啊。

正文 第07章 柳靈的乞求

我的心裏越發不安起來,我怕墨染,再也不會出現……

回到家,意外的,房門敞著,柳靈卻沒有守門。

我走進去,才看見他小小的身子縮在床頭。他也看見了我,匆忙下床,卻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但隨即就挪正了身子跪好了。

柳靈衣襖零亂,發髻蓬鬆,右手還握著一塊染有血跡的碎瓷片。臉頰,脖子上都有細小的血痕,混著一些淤青,看似掙紮所致,很是狼狽。

“下去收拾幹淨吧。”

出乎意料,柳靈這一次沒有聽從我的吩咐,沒有起身,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卻又堅定的跪在那裏。

“起來吧。”

柳靈還是跪著,卻抬起頭來。忽略小臉上的祈求,我第一次認真打量起柳靈。

眼前細眉大眼的人兒,如山間百合般清新,又似空穀黃鸝般,婉轉靈動。本該是個養尊處優、盡享疼愛的官家公子,卻一朝罹難。柳家被抄也就是一年前的事啊,柳靈的公子氣卻已然不複,看上去隻是一個楚楚可憐的男孩兒。

“起來吧,唱首曲子給我聽。”

這一次柳靈又恢複了他靈巧聽話的性子,輕輕地低吟起來。柳靈的歌聲依舊如夜鶯般清朗空靈,攝人心神。美中不足,這次柳靈的唱腔略帶顫音。我知道,柳靈在梨春園的日子自不必說,可是就算在我這,怕是也不好過的。

就這一個月,我常常看見柳靈雙頰紅腫,掌心掌背都是被戒尺抽打過的痕跡。偶爾,我還會撞見廚娘的女兒對他又摸又捏……我沒有說什麼。

我想,一個人隻有學會忍受痛,忍受屈辱,才會變得堅強,我並不可能時時保護他,護得了今天,難保明天不會被傷害,隻要不是大的痛苦,我都可以不聞不問。

一曲未完,柳靈已經淚流滿腮,雙眼紅腫,唱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