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慶王微微揚起下巴,“但這不正是我們所共同期望的結果麼?”
我一步步靠近她,侍衛們開始騷動,卻不知是不是要阻攔我。我停在皇座之下,抬頭仰望,隻是低低的開口:“彼岸呢?”
慶王緩緩攤平手掌,套在後三根指頭上的指套彎成了花萼般華麗的弧度:“請碩親王正君和小郡主過來。”還沒等座下侍衛應喏離開,一個紅色的身影已經穿越深沉如水的夜緩步而來。
他仰著頭,飛旋的血紅色紗衣開成了一天一地的燦爛,獨自舞動著,不離,不散,卻不糾纏,無望的執著,不顧一切的投入卻淡漠如斯的眷戀,一切都浸透了哀傷和離別的味道,卻深深烙印著前世的思緒綿延而來,如同噬骨之毒,欲罷不能。他懷中那孩子裹著相同的豔紅色繈褓,上麵密密的用金線繡著彼岸花怒放的姿態。
他沒有走向我,卻停在了慶王的皇座側畔。
“風淩,現在彼岸隻屬於你了。”慶王滿意的欣賞著我難以掩飾的痛楚神色。
彼岸凝眸看我,笑容細膩嫵媚,像是開在黃泉彼岸淒豔而妖異的彼岸花。金琥珀色的眸子,魔魅般的妖嬈。可再見到那曾經為我所深愛的模樣,竟然恍如隔世。
“彼岸……”真想不到,連這個名字都會變得如此陌生。
“淩兒……”彼岸呼喚著我的名字,一如往昔的溫柔。
“你們分別甚久,朕容你們聚會一刻。”慶王朝彼岸伸出手,低聲命令道,“將麒麟種交給我吧。”
“是。”彼岸慢慢低身,要將懷中的孩子交給慶王。可還沒等慶王接住孩子,便聽到她一聲淒厲的慘叫,身子便無力的歪倒在皇座之上,胸口到後背都噴湧出了大片的血花。
“彼岸!你好大膽子,居然行刺陛下!”先前在碩親王府替慶王執行任務的宮廷侍衛長嚇得臉色驟然慘白,高聲喚道,“來人!快將刺客拿下!”周遭嚇呆了的侍衛們這才猛然回神,持了武器潮水般湧上。
“淩兒!好好照顧這孩子!”彼岸一轉身,飛快的將懷中的孩子朝我拋來。我不及細想,迅速將她接到手裏。隻聽得彼岸一聲釋然的長笑:“淩兒,你已經沒有罪了!”
我驚愕抬頭,卻隻見那些侍衛已經撲到了彼岸麵前,無數利刃呼嘯而至的瞬間,他卻筆直挺立硬生生承受了這些足以致命的攻擊。利器撕破皮肉的聲音伴著鮮血的噴薄徑流響起,忽然令我的世界隻剩下了黑白兩色。
“彼岸!”我急切的朝他撲過去,卻見他抽出了腰間的紅色扇子,指在自己咽喉之上,一道氣刃飛旋而過……噗!我怔怔的看著那仍帶著微笑的頭顱從頸項上滾落,觸目驚心的豔紅瞬間鋪開,飛快的覆蓋皇座上金燦燦的飛龍紋飾。
“……嗷!”悲愴的呼喊已不再是屬於人類的嘶吼,而是獸類瘋狂的嚎叫。刹那間風雲變色,銀藍色的雷電環繞著我的身體爆燃不止,銀色的發絲全部倒豎起來,劈啪作響的電火花從每根頭發尖端冒出來。肩頭和雙腿的關節發瘋似的痛,憤怒不再是海潮,而是最狂暴的海嘯,洶湧的吞噬著我的知覺和理智。
隻是一瞬,那些身量遠比我魁梧健壯的侍衛們便顯得矮小了許多。一藍一紅兩個繈褓墜落在我身畔的地麵上,我憑著最後的理智想要去撿起來,但在我目所能及的範圍裏竟然找不到我的雙手,而是覆蓋了青鱗的健壯四蹄。那顆微笑的頭顱斜在地上,琥珀色的雙眸依舊凝視著我的方向,清晰的映出了我徹底獸化的身軀。雪銀色的鬃毛繞滿了後頸,有順著背部一線直鋪到尾端,血色的雙眸中央嵌著純金色的瞳孔,比銅鑼還大的青色鱗片覆蓋了全身,寬敞的朝堂幾乎也要容不下如此龐大的身軀,每一次呼吸都噴濺出熾熱的炎息……這才是麒麟的真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