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夏策馬入林,不時低首審視著一身邋遢的中原衣裝,這般入境隨俗的裝扮,理該不會被認出身分來了吧。兩道弧形優美的唇線不經意地往上輕揚,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他老早就對中原事物產生孺慕之情,一心想闖蕩江湖,而今夢想終於實現了。
一入了林子,賽夏停下馬來,冷眼觀察地上落葉的痕跡,林葉斑駁,表示曾被人踩踏,那麼隻要沿樹葉走,就能找到出路。方才那位挑夫不也說過了這座樹林,就能見到村莊人家。
一陣薰風拂來,吹得林子裏的花草樹木嘶嘶作響,幾片隨風而飄的停留在賽夏的衣袖上,一股芬芳馥鬱的香味吸引住賽夏的注意力。
他隨手拾起離枝的花蕊,趨近相聞,仔細端詳,中原的花朵兒也比他們那裏的更形嬌豔芳馥,但不知這兒的姑娘是否真有如花般美貌,教他迫不及待地想體驗中原女子的溫柔風姿。
正當賽夏忘情於綺想中,突見林子裏,有物影晃動——一個頭上紮著一束衝天發辮的人,正穿梭在林木之間,像在追逐什麼東西。
他驅馬前進,欲察明來人,追至林木蓊鬱處,終於見到那根衝天炮的背影。
隻見那人穿著破衣短褂,單薄清瘦的身子活像一根竹竿上頭插了一支雞羽毛似的,伸長細瘦如柴的頸子仰望著架築在枝頭上的巢,專注地凝視著銜食歸來的母鳥喂食窩裏的雛鳥,“他”的眼裏流露出羨慕之情,根本沒注意到有人近身在側。
既然有人就順便問問,確定出林子的方向吧!賽夏心想中原人乃泱泱大國禮儀之邦,這問路的禮貌可少不得。他躍下馬來,單膝跪地,雙手合抱作揖,恭恭敬敬地出聲相問:“這位兄台,敝人賽夏這廂有禮了,請問……”
他的話都還未說完,那根衝天炮便回過頭來,狠狠地朝他皺眉瞪眼。
賽夏見狀,以為是禮數不夠,索性兩膝同時著地,再問:“這位兄台請了,在下是……”
這回他連名字都還未道出,那根衝天炮便一個猛回頭,對著他一陣齜牙咧嘴地低聲謾罵,雖然聽不到其聲,但從“他”的表情絕對可以判斷出那些話肯定是不堪入耳的惡言惡語。
賽夏不免心中惶然,“他”是在數落他的不懂禮儀嗎?
這個中原人真是麻煩,表情既多,說話又快又小聲,他現在倒懷念起先前碰到的那個挑夫,至少和藹可親多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人都到了中原,隻好入境隨俗,將自己的身分暫擱一旁。賽夏學著他們那兒的子民參見他時,行五體投地的膜拜禮,隻見他那副寬闊結實的胸膛,伏貼在地,目朝下,不敢妄看,心裏充滿虔誠與尊敬的說道:“這位兄台……”
“喂,你很吵耶,瞎了狗眼是不?沒瞧見我正忙著欣賞母鳥喂小鳥吃飯啊!”狠罵了賽夏幾句後,一回頭見母鳥被兩人的對話聲驚吵,已惶恐地拍翅高飛而去,他隻好一臉莫可奈何地斜睨賽夏一眼。“喂喂,瞧瞧你擺的什麼怪姿勢?在拜拜還是在向人求親?”衝天炮一臉不屑地道。
賽夏一時也被罵傻了,沒料到自己的多禮反而壞了那位兄台的雅興,真是罪過,可是他更弄不懂,對方竟誤以為他是在拜拜或求親,難道是自己擺錯了譜,弄錯了禮?不會吧,他們那兒的人民都是這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