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冥都離開之時已身受重傷, 鬼氣亦被她吸得快要幹涸。從前江廷劍法卓越、劍意淩人,又是在十方山上, 怎會被個落魄的門神所傷?
可她忽然又聯想起方才江廷說的話來。這九百年間,他應總是在換年輕道士的身子以保容顏不老。若誠如他所說,渡魂之事極難辦到,說不準靈泉就是用他們反麵之界的肉身來引誘江廷的。
也許在他試著將魂魄渡進那肉身中時,才受了這樣的傷。更說不準, 炎染此舉是想迷惑江廷的心智,讓他直接變成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如此想來,那肉身也許不能再找了。若她也用了那肉身固魂,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她抬起頭望向鳴幽,抿緊的唇線帶著不可言說的苦澀。
而鳴幽這邊雖應對起來從容不迫,紫色戰槍在他皓腕間翻轉穿刺著,好似九天炸裂的閃電一般。
大抵是為看清江廷的身法,他禦鬼氣於雙目,墨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十分耀眼,如空中閃亮的星辰。戰槍所過之處,留下淡淡的紫色光痕。招式交錯得多了,光痕交織在一起,恍若垂下的天河映著天上的繁星朗月,萬分唯美。
江廷見他使長/槍,便放棄以霸道的內息與他較量,虛晃一招,足下一點提劍疾走近身與他相搏。然而鳴幽的戰槍早便得了神識,收放自如,就好像不用刻意執拿便進可攻、退可守。近身處,二人掌風對峙,你來我往,一時間亦難分勝負。
如此也占不得上風,江廷一時間怒火衝天。他咬破舌尖飛速掐訣,雙手一揮,整個人燃起了一團烈焰。火勢熊熊,火光似靈蛇探出,嘶嘶地吐著紅信。他站在火蛇正中,雙眸是血一般的赤紅,踏著火雲如同祝融臨凡。
電光火石之間,火蛇朝鳴幽猛地一竄,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將他吞噬。森長的獠牙險些觸碰到他的衣角。鳴幽一個旋身堪堪避開攻勢,縱起祥光朝不遠處的江麵行去。江廷此時已喪失全部理智,馭著火蛇窮追不舍,二人轉眼又鬥到了江麵之上。
這般觸目驚心叫方未晚十足捏了一把冷汗。她隻恨自己下午將真氣耗盡,此時不能上前幫忙。若下午沒有強行出手對付石四方,這會兒她隻要能加入戰局,二人肯定不會纏鬥如此之久。
隻見鳴幽收了身法一個俯衝,如光箭一般直直來到江麵。緊接著身形一頓,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掠過水麵,一條鬼氣所化的紫色巨龍立刻嘶吼成形,五爪尖利,龍須隨風翻卷,好不威風。
隨即,江麵上的水忽然震顫起來。無數水流和著紫色的鬼氣牽繞而起,迅速將那方才還隻有輪廓的巨龍填滿,頃刻間凍成冰棱。一條栩栩如生的冰龍蜿蜒而上,與江廷的火蛇轟的一聲撞在一起。
冰龍衝破了火蛇,頓時江麵火光似箭,如同流星隕落。飛濺的火花落下,眼看著就要將江岸停靠的小船一一焚毀,就見半空中,一道泠然的劍氣似飛虹般閃過。一個白衣道士左手掐訣,右手劍氣橫掃,立刻就是個冰藍色屏障,將落下的火球全部兜住,化為烏有。
方未晚定睛一看,來人身著十方閣道袍,一臉正氣,內息剛猛,雖十分瘦削,卻手執一把巨劍扛在肩上,看起來極不協調。
“師尊,缺口爆裂開了,無數小鬼從裏麵湧出來,就快進城了!”那人高喊一聲,一躍來到空中,道:“恐怕炎染也快出來了!”
“什麼?”江廷一驚,眉峰高高挑了起來:“隨我去看看!”
鳴幽立刻收了冰龍,與南歌大喝道:“將所有鬼差集結起來,去城郊!”
言罷,他一縱身,也往缺口處行去。
方未晚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往哪走才好。猶豫了片刻,她歎了口氣,仍是放心不下鳴幽,拔腿朝東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