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攥緊媽媽的手,抬頭問媽媽,「媽媽,以後還會陪著阿遠嗎?」

媽媽說:「會。」

他們走的很遠,媽媽問他,要不要吃冰棍?他笑瞇瞇地說好。媽媽起身走了,他知道媽媽是給他去買冰棍。他隻要安安靜靜地等待就好。他從來沒有這麼乖過,專心地坐在沙灘上,看著漲潮的大海,迎著熱燙燙的海風。

就算有人蜂擁而至去了一處,大喊「有人跳海」了,勾起了他的好奇,他還是沒有動一下。

他在等媽媽,媽媽會給他帶冰棍,以後都會像從前一樣陪著他。

他要做個乖孩子。

天黑了,媽媽沒來。他坐在沙灘上抱膝睡著了。有人輕輕拍著他的腦袋,他抬頭望了望,看見眼眶發紅的金管家。金管家說:「回家吧。」

「媽媽呢?」被吵醒,他的聲音糯糯的。

金管家抿著唇,把他抱起來扛在肩上,「在家呢。」

「媽媽說給我買冰棍,怎麼回家了呢?」他很不解。

金管家說:「因為媽媽找不到你,回家求助去了。」

他撅著嘴不高興。他一動沒動,媽媽怎麼迷路了?以後他不會當個路癡的。

回到家他看到了什麼了?滿室的白布以及臉如白紙渾身僵硬地躺在水晶棺材裡的媽媽。棺材是給死人睡的。他知道。他問金管家,媽媽為什麼躺在棺材裡?金管家不說話,隻是不停地抹眼淚。

爸爸立在媽媽黑白的照片那兒,眉頭緊皺,心情看起來很低落。

他試圖走上前推醒媽媽,金管家卻把他圈在懷裡。他說:「金管家,我要叫媽媽起床,別躺在死人才躺的棺材裡。」

「你媽媽去世了。」金管家沉痛地告訴他。

他掙紮,他哭喊,他不相信。他不停地喊著媽媽,不停地道歉。他向媽媽求饒,他以後會乖乖的,再也不惹媽媽生氣了。可是無論他怎麼哭怎麼叫,就算跪到了地上,媽媽還是躺在死人的棺材裡,一動不動。

爸爸叫媽媽在外麵死,媽媽就去外麵死了。媽媽真聽爸爸的話,是爸爸害死媽媽的!小小的他,心裡無比怨恨爸爸,他不再叫爸爸,也不再看爸爸一眼。他把自己蜷縮在一個角落,抬頭低頭都是無盡的黑暗,他覺得活著真沒意:-)

他的偷窺被人誤會成暗戀。班裡人傳他喜歡莊雅。莊雅主動回應了他,說願意和他交往試試。他沒拒絕,很奇怪,就好像自己期待了很久似的。

莊雅的熱情與對他的愛意,讓他在整個灰白的留學生涯多了一道彩虹。是的,也就是多了一道彩虹,而不是把灰白變成了彩色。就如莊雅所問,「阿遠,我總覺得我像你心裡一個人的影子,你愛的不是我,而是相似的她。」

他不置可否,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莊雅說的對不對。但有一點他知道,他不敢愛人,愛一個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學業完成,他和莊雅一起回國。原先他的打算是自己闖一番事業,不想靠家裡,不想走進「拚爹」的世界。有一天,莊雅告訴他,她家有一定的家底,是個富裕的家庭,她家不能接受他。

他不開心,沒同意。他的爸爸媽媽都是被這個該死的門當戶對約束了一生,一幕幕悲劇閃現在他眼前,看著眼前又為門第觀念束縛的莊雅,他忽然覺得很厭倦。

多管閒事的爸爸公開了他的身份,莊雅很高興,抱著他說:「太好了,這下爸媽一定同意。」第二天,莊雅的父母說早點訂婚雲雲。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虛偽的。而自己被綁死在賀家的身份上,離了賀家他什麼都不是。

他壓抑,他痛苦,他喘不過氣。

他偷了一張他爸爸書本裡夾著的照片,隻有那個女孩的單獨照片。她紮著一隻馬尾,穿著高中的校服,手扶自行車,推車離開校園。夕陽隻有一束,從她臉上穿過,那麼不經意的笑容,淡淡的,卻是輝煌的。

他訂婚了,沒有開心,反而覺得壓抑。他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但他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Clara喜歡他,他知道。但他選擇了莊雅,拒絕了她一次又一次。Clara使計,破壞了他和莊雅的關係。莊雅卻原諒了他。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莊雅,終於對她好了點。

莊雅不經意發現了這張照片,她哭她鬧,她大聲嗬斥他,「我是這個女孩的替身嗎?我終於知道你透過我,去看誰了!是她對嗎?是她對嗎?你真好意思,居然喜歡這樣的小姑娘,老牛吃嫩草?小姑娘不要你是吧?所以把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混蛋,王八蛋!」莊雅哭得很凶。他卻在沉默。

當莊雅撕掉了這張照片,他就像瘋子一樣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世界都安靜了,有些東西回不了頭了。

比如他和莊雅的關係,沒有了然後。

比如他一直悶在心裡的心思,東窗事發。

婚約是他解除的,他終於明白自己對莊雅的感情,他不希望爸爸媽媽的悲劇再一次發生。婚姻不該利字當頭。

是呢,他明明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