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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在不同程度上,缺少靈活的情緒反饋係統,心理治療可以幫助病人不斷實踐,讓情緒反饋係統變得更加靈活。通常,病人的焦慮、內疚和不安全感越是嚴重,這種工作就越是艱難,常常要從基礎做起。我接待過一個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女人,她當時30歲。經過治療,她得到了一個最大的啟示:在她交往的所有男人中,有的絕不可以進入她的家門;有的可以進入她的客廳,但不能進入她的臥室;有的卻可以進入她的臥室。過去的反饋係統,使她不得不讓所有男人進入她的臥室。當這種係統似乎沒有作用時,她不再讓任何男人進入她的家門,這樣一來,她就隻能活在痛苦和憂鬱中。要麼是卑劣的亂交,要麼是極度的孤立,她不停地在二者之間尋找平衡,焦頭爛額卻毫無收獲。還是這個女性患者———她甚至需要多次治療,來解決如何寫感謝信的問題。一直以來,對於收到的每一份禮物,或者每一次邀請,她都覺得有責任寫一封冗長的、字斟句酌的感謝信,而且要親手完成。她當然無法承受如此大的負擔,最終,她要麼一封感謝信都不寫,要麼拒絕所有的禮物和邀請。同樣經過治療,她驚奇地發現:對於有些禮物,她不需要寫感謝信,如果需要,一封簡短的感謝信就足夠了。
要使心智成熟,就須在彼此衝突的需要、目標、責任之間,取得微妙的平衡,這就要求我們利用機遇,不斷自我調整。保持平衡的最高原則就是“放棄”。我不會忘記九歲那年學會的重要一課。那年夏天,我剛學會騎腳踏車,整天樂顛顛地騎車玩耍。我家附近有一個陡坡,下坡處有個急轉彎。那天早晨,我騎著腳踏車,飛也似的向坡下衝去,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帶給我極大的筷感。彼時彼刻,假如使用腳踏車自動閘減速,必然使這種筷感大打折扣,對於我的快樂而言,無疑是自我懲罰,所以我這樣盤算:到了下麵轉彎處,我也絕不減速,結果這麼一想,悲劇很快就發生了———幾秒鍾過後,我被拋到幾英尺以外。我四仰八叉地躺在樹叢裏,身上出現了多處傷口,衣服上血跡斑斑,嶄新的腳踏車也撞到一棵樹上,前麵的輪子也變了形———我就這樣失去了平衡。
放棄人生的某些東西,一定會給心靈帶來痛苦。九歲的我貪戀風馳電掣,不肯放棄一時的筷感,來換取轉彎時的平衡,最終讓我體會到:失去平衡,遠比放棄更為痛苦。我想不管是誰,經過人生旅途的急轉彎,都必須放棄某些快樂,放棄屬於自己的一部分。回避放棄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永遠停在原地,不讓雙腳踏上旅途。
相當多的人都沒有選擇放棄,他們不想經受放棄的痛苦。的確,放棄可能帶來不小的痛苦。需要放棄的部分,有著不同的規模和形態。此前,我談論的隻是小規模的放棄———放棄速度、放棄發怒、放棄寫演說辭式的感謝信,類似的放棄不會帶來太大的痛苦。放棄固有的人格、放棄根深蒂固的行為模式或意識形態甚至整個人生理念,其痛苦之大可想而知。一個人要想有所作為,在人生旅途上不斷邁進,或早或晚,都要經曆需要放棄的重大時刻。
不久前的一天晚上,我想好好陪伴十歲的女兒。最近幾個星期,她一直請求我陪她下棋,所以,我剛剛提議同她下棋,她就高興地答應了。她年紀小,棋卻下得不錯,我們的水平不相上下。她第二天得去上學,因此下到九點時,她就讓我加快速度,因為她要上床睡覺了,她從小就養成了準時就寢的習慣。不過,我覺得她有必要做出一些犧牲,我對她說:“你幹嗎這麼著急呢?晚點兒睡,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別催我啊,早知道下不完,還不如不下呢!何況我們不是正玩得高興嗎?”我們又堅持下了一刻鍾,她越發不安起來。最後,她以哀求的口氣說:“拜托了爸爸,您還是快點下吧。”我說:“不行,下棋可是嚴肅的事,想下好就不能太著急。你不想好好下棋,那我們現在就別下了!”她愁眉苦臉地撅起嘴。我們又下了十分鍾,她突然哭了起來,說甘願認輸,然後就跑到樓上了。
那一刹那,我又想起九歲時,遍體傷痕地倒在樹叢中的情形。我再次犯了一個錯誤———忘記了下坡轉彎時應該減速。我原本想讓女兒開心,可一個半鍾頭之後,她竟然又氣又急,甚至大哭起來,一連幾天都不想同我說話。問題出在什麼地方,答案是明明白白的,我卻拒絕正視它。女兒離開後的兩個鍾頭,我沮喪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終於承認了一個事實:我想贏得每一盤棋,這種欲望過於強烈,壓過了我哄女兒開心的念頭,讓周末晚上變得一塌糊塗。我為何再次失去了平衡?我為何強烈地渴望取勝,且始終保持著高昂的鬥誌?我意識到有時必須放棄取勝的欲望。這顯然違背我的本性,我渴望成為贏家,這樣的心態,曾為我贏得了許多許多。我在下棋上也隻以取勝為目標。不僅如此,做任何事我都想全力以赴,這樣才會使我感到安心。我必須改變這種心態了!過於爭強好勝,隻會使孩子同我日漸疏遠。假如不能及時調整,我的女兒還會流下眼淚,對我產生怨恨,我的心情也會越來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