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從雜貨鋪過來,看見他一個人跪在那裏。穗穗,雜貨鋪離我們家不遠,下午你給他送點涼開水喝吧。”
他失去妻子,因此也疼惜沒有父母的孩子。
薑穗小乳牙啃著胡蘿卜絲,她不太想去,倒不是生氣馳厭撒謊,而是覺得以馳厭對自己天然排斥程度,即便她送了水,馳厭也不會喝。
她想起馳厭幹裂的唇,點點頭:“爸爸,下午我自己去,你以後不要拜托陳阿姨照顧我了。”
薑水生連忙問:“她是不是對你不好?”
薑穗斟酌了一下:“我上學也是自己走路去的,多練習病才會好。”
“摔了怎麼辦。”
薑穗笑了,眼睛下彎成月牙兒:“我慢慢走,爸爸,我想好起來。”
薑水生無法拒絕她的要求,隻好同意了。
“那我下午給你陳阿姨說。”
薑穗鬆了口氣。
薑水生說到做到,出門之前,給薑穗裝了一個小水壺,又給她戴了一頂暖黃色的小遮陽帽。
薑穗倚在門邊,看隔壁陳彩瓊和薑水生說話。
沒一會兒陳彩瓊臉色都變了,等薑水生走了,她擠出一個笑,過來問薑穗:“穗穗啊,你不喜歡阿姨嗎?”
薑穗搖搖頭,開口:“老師說要自立,阿姨,我爸爸讓我給馳厭送水,我過去了。”
她確實不喜歡陳彩瓊,然而陳彩瓊心毒辣。她現在就是一個思維遲緩的九歲團子,怕陳彩瓊背後使壞,隻能避開這個話題。
陳彩瓊黑著臉,看薑穗出門。
她拿著小水壺,慢騰騰往雜貨鋪走。
張叔納涼看見她,忍不住一笑:“穗穗慢慢走啊。”小薑穗走路很滑稽,同手同腳,呆萌可愛。
薑穗笑盈盈地應:“嗯好的。”
小女娃聲音軟乎乎的,露出幾顆糯米白牙。
薑穗從小到大都很有耐心,雜貨鋪離她家的距離,別的孩子隻用七八分鍾,她得走半個小時。
薑水生支持她走路鍛煉,怕她不合群,也會讓她每天黃昏前出門和小朋友玩一會兒。
薑穗走到大黃葛樹下,被一個蹦出來的男孩子攔住了。
男孩子像個小炮仗,怒瞪她:“薑穗!你要去做什麼?”
薑穗抬起頭,遲鈍好半晌才認出他是孫小威。
然而男孩可沒什麼耐心:“女孩子真煩,你敢說出去我揍你信不信!”
薑穗心裏覺得滑稽怪異,時光太久遠,她都快忘了以後紅著臉給自己表白的霸王少年孫小威是現在這個熊樣。
她聲音細細的,開口道:“哦,信的。”
孫小威啞口無言,握緊拳:“哼,反正我警告你,不許說,不然你完蛋了,我天天往你書包裏扔蟲子……你笑什麼,醜死了,不許笑!”
小壞蛋,熊孩子。
薑穗不笑了,乖巧點頭。她現在這個弱雞樣,孫小威都打不過。和熊孩子對著幹沒有作用,反而會起到反效果。
孫小威一拳打在棉花上,眼前小女娃眼睛清亮水汪汪的,像春天溫柔的湖水,孫小威茫然片刻,一甩頭走了。
薑穗好不容易走到雜貨鋪前,額上出了一層薄汗。
她漆黑的長睫像翅膀打濕的蝴蝶,有氣無力地垂著。
這個夏天小喬木上停著好幾隻知了,吵吵鬧鬧叫個不聽。這一年她這具身體像自帶慢速播放,琢磨一件事都要琢磨許久。
以至於薑穗都走他身邊了,還沒想清楚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對待馳厭。
她心裏有個秘密。
薑穗怕這個人,非常怕。說不清是為什麼,然而她害怕他的眸光,怕他的眼神。
最丟臉的是,她大學畢業那年,和他說話竟然還結巴!隔得遠還好,隔近了她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