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燃著一盞昏黃的燈火,燈火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暗沉沉的。

黑暗之中,隱隱有哀嚎聲傳來。

這裏是淩霄城的地牢,鳳鳴台之變後,牢獄中一夜之間多了很多人,淩霄城主張仁慈公正,他們罪不至死,鳳嵐曦不會殺他們,但他們將終生被囚困在這裏,直到死亡將他們帶離。

甬道通向黑暗的深處,再往後,燈光越來越弱,破舊的牆壁上,映著鳳嵐曦頎長的影子。

甬道的盡頭是一間鐵牢,這間鐵牢和其他的鐵牢不一樣,這間鐵牢由天底下最堅韌的鋼鐵打造,曆來隻關禍亂天下的重刑犯。

鳳嵐曦停在牢門前,目光朝著牢內投去,黑暗的角落裏,隱約坐著一道人影。

那人身著緋紅色衣袍,長發披散,背抵著牆壁,腦袋微微垂著,烏黑的發絲掩去他的半張臉。

白皙的手自寬大的袖袍中伸出,一束光亮照在那隻手上,手背布滿鮮紅的傷口。傷是在鳳鳴台上留下的,因為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傷口的血跡已經凝固,皮肉往外翻卷著。

他卻毫不在意,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抓著一隻銀色的酒壺。

在他身前的不遠處,托盤上擺放著的精致飯食一口沒動,唯獨這酒壺裏的酒已經消失了大半。

濃烈的酒氣伴隨著陰暗潮濕的氣息迎麵撲來,鳳嵐曦的眉心不著痕跡的輕皺了一下,沉聲道:“打開門。”

跟在他身後的侍衛連忙取出一把鑰匙,打開銅鎖。

鳳嵐曦緩步踏入牢中,停在花九簫的身前。

花九簫仿佛沒有看見他似的,舉起手中的酒壺,對著壺嘴痛飲了一口。

“花公子傷勢未愈,還是不要飲酒得好。”鳳嵐曦淡聲開口道。

花九簫低低地笑了一聲,沙啞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怎麼,鳳大公子關著本座不止,連本座飲酒也要幹涉?”

他的聲帶在鳳鳴台上撕裂了,嗓音嘶啞難聽,伴隨著低沉的笑聲,聽來令人感覺陰森森的。

“鳳大公子前來,應該不隻是看本座這麼簡單吧?”花九簫抬手擲出手中的酒壺,那酒壺一路滾著,滾到鳳嵐曦的腳邊,撞了一下他的腳尖。

“鳳鳴台上,花公子一共屠我鳳氏金甲護衛三十餘人。”鳳嵐曦垂眸看著腳下的銀色酒壺。

“原來是來問罪的。”花九簫“嘖”了一聲,拂開額前的發絲,一條腿屈起,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著斑駁陰暗的牆壁而坐,“如今本座已是鳳大公子的階下囚,要殺要剮,那還不是悉聽尊便。”

鳳嵐曦沒有說話,一隻膽大的老鼠,飛快自二人眼前掠過,消失在草堆裏。

“你不敢。”花九簫篤定地開口,打破了這沉悶的寂靜,“淩霄城內亂初平,局勢不穩,鳳大公子又是個病秧子,殺了本座,招惹上蝴蝶穀,一旦鳳大公子撒手人寰,便無人再能鎮住蝴蝶穀。到時候,這個輝煌了百年的淩霄城,可要因鳳大公子一個決定大難臨頭。”

花九簫是有自信說這番話的。

蝴蝶穀的勢力遠比表麵上看起來龐大,光他養得那些情報網,就足以將淩霄城鬧個天翻地覆。所有人都知道花九簫赴了鳳嵐楚的約戰,若他死在淩霄城,沈流雲和藍漪他們必定會動用所有的勢力為他報仇,血洗淩霄城。

淩霄城的確是江湖最大的門派之一,這個輝煌了百年的門派,到了鳳嵐曦這一代已經逐漸式微。鳳嵐曦因重病不能習武,他一死,鳳氏後繼無人,大廈崩塌也不過是一朝一夕之事。

如果鳳嵐曦敢殺他,他早就在鳳鳴台上趁著他昏迷未醒動手了,不會給他睜開眼睛的機會,更不會好吃好喝地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