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翕上任這天,官署裏的同僚們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他盯著眾人或譏諷、或看笑話、或憐憫的目光,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正待拿出桌上的一則卷宗,便聽人故意笑道:“誒,你說,這年頭,怎麼還會有人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裏呢?”
“陛下是九五之尊,豈會是螻蟻可以麻煩的?更何況,而今陛下和大將軍關係可好著呢,誰敢忤逆陛下?有些人不在乎腦袋,能保命算是陛下慈悲。”
“天子聖明。如今朝中總有小人作祟,這小人啊,就該敲打敲打。”
“不敲打,恐教他翻了天去。”
“……”
薛翕垂下眼瞼,臉色愈冷,自顧自地翻開卷宗,一句話也不說。
心底卻騰起了滔天怒火,袖中手捏得死緊,咯咯作響。
天子?女人如何能做天子?商姒憑什麼做天子?
他薛翕當初是為自己謀劃,如今卻定要將她拉下來不可!
薛翕這樣想著,便一直在心裏盤算著接下來應該怎麼做,這幾日他雖臥病在床,卻也時刻關注著外界動向,郡主對大將軍有意的傳言他已經聽到了,可大將軍那般護著商姒……
商姒是個女子,這個秘密怕是還無人知曉。
可若這個時候,郡主商鳶橫插一腳呢?商姒不僅僅當了他的路,也擋了楚國的路。
薛翕陷入沉思,沒有再說話,眾同僚見他臉色陰沉,想起此人還巴結著遲小將軍,並不好隨意得罪,當下說話也不敢太過分,隻隨口出了幾口惡氣,便一哄而散,各自忙活去了。
薛翕獨自坐到夕陽西下,才收拾東西離開官署,卻不急著回府,而是徑直去了遲府拜訪遲陵,與遲陵一表忠心之後,又在回府的路上遇著了商鳶郡主的人。
郡主身邊的侍從態度十分恭敬,“我家郡主請薛大人一敘。”
薛翕眸光微閃,“郡主?”
“楚國的商鳶郡主。”侍從微笑道:“郡主久聞薛大人之名,有些事情想請教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賞臉一敘?”
第46章 頭疼
長安醉仙居的雅間,原就是給達官貴人用的,商鳶郡主財大氣粗,將雅間包下,特意款待薛翕。
二人見麵一敘,繼而下棋對弈,才慢慢開始進入主題。
商鳶輕輕落下黑子,淡笑道:“薛大人對長安熟悉,旁的事情我都不多問,隻是我才到長安,便對天子有些許疑惑。”
薛翕不動聲色,“郡主有何疑惑?”
“我幼時與表兄一同玩耍過,我記得,陛下那時並不好相處,擅罰宮人,性情涼薄,我在他身邊,都戰戰兢兢的呢。”商鳶回憶著,露出溫柔笑意,搖頭道:“沒想到,這才幾年功夫,表兄性子竟這般好了,我聽說前些日子……表兄親自去救了一個宮女,他竟連一個婢女的命都看得如此之重。”
此話一出口,薛翕的臉色霎時冷了下來。
這話不就是在提醒他,天子連一個婢女的命都看得比他重,他因此事被打得半死不活,不就是連一個小小的宮女都比不上麼?
薛翕冷顏看著她,商鳶抬睫,淺笑道:“看來是說到大人的傷心之處了?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陛下脾性雖比從前好了不少,卻有些用人唯親了,好好的肱股之臣不珍惜,卻為一個婢女傷了良臣的心。”
她話中含義已經十分淺顯,薛翕冷笑道:“看來郡主事先打聽的很清楚,說這麼一番話,想做什麼,不若直截了當?”
看來她是想拉攏他。
商鳶當然想和昭國合作,甚至雙方若能聯姻,則是更好,可是商姒絕對會是一個阻礙。
商鳶想達成目的,必須尋找破綻,但她很謹慎,必須先確定他和她是不是同一個陣營的,否則有些話說出口,風險實在是太大了,這畢竟是在長安,不在她自己的地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