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芊菁在更衣室裏。”我說。

童靖陽沒回我,隻是朝更衣室走了過去。

我頷首微笑起來。

上帝總會在一個恰好的時機賜給我們一個恰好的真相。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摸清楚方若綺和童靖陽的關係,這或許對我、對王瑞恩和嶽行空的戰役沒有任何的好處。可我就是想要知道。

也許在我心裏,我自己也並不相信方若綺是古芊菁口中的那種人。

我想要得到證實。

此時的我,並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卷進一個巨大的漩渦,至此往後隻有越陷越深,像是要墜進了不見天日的海底深淵。而漩渦的中心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她有著栗子色的頭發和水晶般透徹的瞳眸,像誤入凡間的仙女。她看著站在漩渦邊緣的我,眼裏充斥著惶恐、柔弱和破碎的光彩,似乎張著嘴在無聲地呼喊我——說不清是求救抑或別的。而我,則是看著這樣的她,一步一步走入漩渦,分不清是心甘情願還是被迷惑。

此時的童靖陽,他的手覆在門把上,臉上有著不知名的遲疑,他的下巴埋進了高領的衣服裏,他的眉毛皺得很緊,他站在更衣室的門外停頓了足有十秒鍾,才像抱著破釜沉舟一般的打算,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一閃而過的,是站在他身後的我看不見的他眼底的沉痛哀傷。

他凝視著眼前綠色頭發的女子的背影,出了神。許久,他上前伸手摟住女子纖細的腰肢,他把她貼近他的胸膛,像是想要將她揉入骨髓。

那種沉甸甸的悲傷蔓延至整個空間。

此時的古芊菁,她獨自一人靠在江邊的扶欄上,身旁退去了隨從和助手,她的臉上還是一派的高傲,隻是眼裏隱含著淡淡的微醺。她翠綠的頭發上有漂亮的光暈,一層一層地從她的發頂蕩漾開來,像一個高級的頭套,成為了禁錮她的源泉。

她的眉心微鎖,看著夕陽下如血積成的江麵,終於還是放鬆了眉目,用手機編輯出了一條短信。她看著屏幕有些猶豫,指尖頓了頓,還是按下了發送鍵。

再硬朗的女人,也會有柔弱的一麵。

再驕傲的女人,也會有卑微的時候。

……

“今晚一起吃飯吧,我們談一談,好嗎?”

此時的王瑞恩,他坐在駕駛座上,手裏拿著他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少女盤腿坐在地麵上認真的看劇本時的模樣,她的頭發如海藻般濃密,肌膚如冰雪般清透,有著少女學生時代時最美好的模樣。王瑞恩微微一笑,耳廓便仿佛回蕩著少女用甜美的聲音喚他“王大哥”。他捏了捏手機,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把“嶽行空”這個人名的電話設為拒接來電,然後輕輕將手機丟進包裏。

唇邊洋溢出自信盎然的笑容——

他覺得,方若綺是那個值得他堵上一切的女孩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今天下的這一個決定,把那個女孩子帶到了演藝圈這個遼闊深邃的大海洋的中心,卷起了巨大的、無人能避免的漩渦。總有一天,海麵上會刮起一陣狂妄的大風,卷起十丈高的巨浪,吞噬一切、摧毀一切。

那時候,沒有清麗的歡顏,沒有朗朗的笑語,隻有滿地的屍骸,和遍野的哀鴻。

外麵是夕陽沉淪後即將來臨的夜幕,殘陽高掛在天邊,全世界是一片詭異的血紅色。馬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有些人焦急地按著喇叭,一片繁忙庸碌的景象。

我們的生命每一天都在這樣的世界裏了無痕跡地進行著倒數計時。

這就是2000年的春天,即使天氣尚未轉暖,樹枝尚未萌芽,天空尚未放晴,我們還未能聞到鮮花的芬芳。

但我們的生活,卻這個死氣沉沉的春天裏,撤換了一個嶄新的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