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連剛剛溢出眼眶的那一滴,都徹徹底底地像是觸碰到海綿般地吸了回去,連痕跡都不剩。

我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即使隔著墨鏡的漆黑,但依舊遮不去他那張天生繚繞著妖嬈氣息的麵龐,他一動不動地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睛裏琥珀色的輝芒魅惑驚心。

“方若綺,回去吧,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身後又多了一個人的聲音響起,我回過頭,是那抹曾經愛之深邃,現在卻恨之入骨的綠。

我的一聲冷哼,竟不絕地回蕩在候機室裏,“別做夢了,你認為此時此刻,我還會把藝能天王的寶座拱手讓你嗎?”

“你這女人,我到底要說幾次你才會明白?”

“童靖陽,是你害死他的。”我平靜地說著這樣駭世驚俗的話,身體像是與懷念的過往的人的魂魄重疊,交合在一起,讓自己也分不清楚現在的自己,到底是誰,“除了你之外,沒有任何人擁有那樣的能力。”

“你真的認為一切都是我做的?”

“否則呢。”

“你想我怎麼樣,才能相信我?”

“我想你死。”

……

唯有死人,才會無力再說任何的謊話。

唯有停止了的時間,停止了的生命,讓一切成為永恒,讓一切成為終結,才能讓我有相信你的理由。

否則。

在我心中,早已沒有“信”這個字。

在上千名記者、保安、粉絲的注目下,我和童靖陽這個情侶檔馬上就要升級成夫妻檔的羨煞四方的組合登上飛機,隔絕媒體後,彼此心有靈犀地坐在距離對方遙遙的座位上,像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銀河的牛郎和織女,誰也看不見誰的臉,或者睡覺,或者鑽研劇本,或者默默在心裏厭棄著彼此,總之,我們都不曾起身去幹擾對方。

牛郎與織女尚且分秒日夜盼望著與對方相見的時日,而我,連一秒鍾,也不想多見到那人的臉。

黎華靜靜地坐在普通艙裏,脊背挺得很直,與其他的那些群眾演員,如此不相符。

看向窗戶外麵,那些已經遠離他自己的人群和歡呼聲。

清晰地感覺到生命開始沉澱,一派安靜和淡然,反思著過往的所有,並且附上最後的意義。

擋光板被拉下。起飛。

巨大的氣流在飛機的外殼上滾動。

而飛機翼的下方,一片被記者歌頌為傳奇的演藝史,一個女人在演藝圈裏以奇跡般的速度奠定的位置,攀登上巔峰。

沒有人記得曾經灰頭土臉的自己,被歌頌開來的,都是自己一次次創造的奇跡——

如何奇跡般地扭轉乾坤,如何奇跡般地一夜爆紅,如何奇跡般地以百變的姿態橫掃各大獎項各大排行榜,成為藝能天王三個候選人中最熱門的一位。

閉上眼睛,疲憊開始侵蝕身體。

那些繁雜的過往,都在天空中化為一道又一道美麗的飛機雲,把曾經完整的天空,分割成不同的板塊。

我們都在那些小小的版塊裏,被獨立地分隔開來。

【兩年前】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找一下導演。”林立翔把行李交到我手裏,對我說。

“好。”

我四周圍張望著,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搭乘飛機,以前時常聽同學談起,但那些昂貴的票價和陌生的去處,光是聽著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以女主角的身份登上這班飛機。

內心一股翻湧不息的激動。

“你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嗎?這裏是專門留給藝人的通道,你們的在那邊——”一個穿得寒酸的場務出現在我麵前,以看同類的眼光看著同樣穿著寒酸的我——估計我是曆史上唯一的一個,穿著陳舊的牛仔褲和衣衫前往國外拍攝的電影女主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