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不停摩挲著《異鄉歲月》的劇本,感覺到手心的細汗沾上了紙墨的香味,目光遊離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唯獨不願意停留在對麵那個人的身上任意一秒。
“可以開始了嗎?”我問他。
他聳了聳肩,一臉早已準備就緒的模樣。
不過也是,敬業如他,對劇本上的台詞過目不忘,無論什麼角色都能夠輕易帶入,無論怎樣的心理都能揣摩得惟妙惟肖,自己在他麵前興許就是一隻初生牛犢,幼稚得可笑。
調整好情緒念出第一句台詞的時候,燈突然熄滅了。
屋裏漆黑一片。
女人是極易陷入不安的動物。匆忙起身,在這隻有我和他兩人的空間裏,迅速起了逃跑的念頭。
“怎麼回事?”我努力克製著聲音中的不安,問。
“不太清楚,我叫人來看看。”黎華很快便鎮定地回應了我。
我點點頭,但忽然念起現在這樣漆黑的環境黎華根本看不見,一時間慌了手腳。
喬•納瓦羅,這個享譽全球的身體語言大師說過,一個人雙腳移開就是一種希求解脫的信號,說明他想遠離自己的位置。
而此時的我,也正正驗證了這一句話。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腿已然不自覺地站起,朝門口走去。
可惜我選的時機總是有那麼點不對勁。
黑暗也無法掩蓋那人與生俱來的存在感。我清晰地感覺到他與我近在咫尺。
我的身體僵硬在原地。
他朝我走前兩步。
鞋尖甚至能夠相互抵對。
他的下巴落在我的發頂上,他胸口平靜的起伏在我的思緒裏跳動。
黑暗裏,鼓聲般的,也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
錯愕地抬頭,條件反射般扔掉劇本撥開他的手,顧不得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一雙手。
“現在看來是對不了戲了,我就先回去了。”我用著拙劣的借口企圖逃脫這個現境。不過對方顯然沒有就此放過的打算,回應我是一聲我聽不懂看不見的輕笑,“這樣不是更好嗎,你看不見我的樣子。”
我疑惑地反問:“戲裏都是神情上的交流,看不見對方的臉,該怎麼演?”心裏想著,即使演技出神入化如黎華,在這極為挑戰神態細節的戲裏,一場沒有光明的對戲,又該怎樣才能進行得下去?捂心自問,黎華所言確實一語中的,看不見他那張妖嬈的臉,確實也減少了麵對麵的壓力,可相對的,那種黑暗帶來的不安全感,到底是如何也消減不去的。
可他既然這樣提到,我又確實不願意就此放過對戲的機會,畢竟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在今早初試身手,就已明了。
“不僅僅是神情,更重要的,還有他們之間的那種感覺。”黎華回答我,沉靜的聲音竟然讓我恍神間有了個錯覺,回到了藝校的課堂,那些老師們的麵前。
論演戲,黎湘離所言不假,論演戲,黎華是個絕佳的導師。
這次是心甘情願的,走到黎華身旁,坐下。迎戰。
……
後來,在我們隔著黑暗的薄紗,我全情全意的投入演出,甚至已經到了台詞融入了骨血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甚至已經到了脫離了劇本上的動作指導,順著劇情合情合理地依上你並不結實卻足夠寬闊的肩頭,眼淚自臉上滑落,落進你的衣襟裏,甚至已經到了,我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自己真的愛上了你的時候——
我真的以為,這一場戰役,我就要贏了,我就快可以歡呼雀躍地揮舞著手臂宣告我的勝利了。
可是,你卻突然扣住我的後頸,讓我們彼此的氣息交融在一起。
那個時候,海風掀起窗邊的紗簾,清寡的月光照進來,形成你眼底那一彎迷離的琥珀色。那個時候,不知是否我入戲太深,忘卻了你是天王的身份,忘卻了你平日裏給我帶來的重重壓迫,讓這樣的意亂情迷,就這樣闖入突如其來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