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不斷滑落,她努力地擠出微笑:“塵,你看,你會流淚了,我還給你所有的喜怒愛恨。”
“我愛你啊,沒有你我要那些有什麼用,對不起,對不起!”他不該試探她的,顫唞著握住她纖長的指,風微塵淚如雨下。
“我……不想逼父皇他們死的,可是,他們從來不會睜眼看這世間,從來不在乎有多少人因他們家破人亡……我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將士和百姓。”
七年前風雪夜逼殺了自己的至親,隻因他們狂妄的一句:“天下人都因該為皇家去死!”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她和身邊的將士們徹底心寒。
雖然那個男人殺了她的母親,可也是幼年時曾待她極好的男人,那種刺痛與恐懼讓她幾乎失控,若不是那夜他不問緣由溫暖的安慰,那慈悲如佛陀的低語……
“我愛你,我在乎的隻是你啊,隻是你!”他絲毫不肯放棄,抹去淚水,繼續為她灌入真氣。
不要,請不要在還他所有愛恨後又剝奪他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她微笑著,他是另一個她,她如何不懂,若非全然的信任,她如何會把鬼軍信物交付。
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好想閉上眼睛睡一會……
“不!”看著懷中的人兒漸漸失去意識,風微塵心神俱裂,淒厲的咆哮。
放不開,那命運欽定的愛情
躲不開,那注定淒豔的榮幸
逃不開,那疲憊過後最終的遠行
細雨中離去,再還給天地一世太平。
突然,一片片飛舞的雪花落下,漫天紛飛的細雪帶著細細碎碎的雨水降落。
第一場春雨,夾著雪花,帶著徹骨的寒冷。
幾道身影同時同時發出悲呼,一道藍色的身影率先躍向被細雪包圍的兩人。
另一道銀色戰袍的身影更快,一把尖銳的劍已抵上他喉間。
“讓我過去,她是我的!”冰炎痛苦地大吼,怎麼會這樣!
“你不配!滾!”封鏡之雙目赤紅,滿是血絲,淒厲地怒斥。如果不是他給皇帝留了那樣的信、如果不是他當初攔下那些信鴿,如果不是他和這些叛黨勾結……
銳利的劍劃破冰炎的頸項,流下細細的血絲。
“不是的,我隻是……。”他隻是想讓她知道那樣的男人,不值得她去愛!痛不欲生地跪倒在地,怎麼會這樣啊!
“你隻是自私地想要去掠奪,你何曾想過她的意願,愛一個人不是得到而是付出!是看著她幸福!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再見麵是仇人!”
封鏡之狠狠地一劍刺向他的肩,如果不是殺了他會讓她難過,他早已下手!
“陛下!”不知是誰遠遠地傳來驚呼。
廝殺中的人皆愕然僵直地看著火海前相擁的兩人。
那一身紅衣的男子滿頭及地烏黑亮澤的青絲竟然一瞬間變成雪白,如同被那紛飛的雪染白了一般。
“白首……不相離。”清冽的嗓音輕輕歎息,風玄優迷蒙的眼中一片雪白,她已經沒有力氣再伸手了,隻能心疼地握著手上那簇雪白的發絲。
“朝如青絲暮成雪……”
他們真的白首……不相離了。
“姐!對不起,我再也不任性了,求求你,你說過永遠不離開我的……難道你又要食言麼?”如同被拋棄的孩童,風微塵貼著她的臉乞求著,心痛得無以複加,淚水滴落在她蒼白清秀的麵容上。
雨雪交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寒冷,可不可以留住她離開的步伐。
可不可以放過她,若早知他任性的代價是她,他一刀殺了自己算了。
她明明知道他們之間的依戀早已侵入骨髓,深植血脈,稍一抽[dòng],便鮮血淋漓,痛入心肺。
她怎麼忍心拋下他一個人,怎麼忍心讓他孤零零的被遺棄。
“乖……我不離開你,我永遠和你在一起,姐隻是累了,看……”她舍不得啊,舍不得這個小呆子,他隻有在她麵前才象個任性的孩子,這個世界上他隻剩她了,可是……輕輕的,露出一朵飄渺溫柔的笑,她虛弱的目光落向一旁一顆小小的桃枝,那是上元夜時她求來的桃枝,現在已經露出小小嫩芽。
她身子下蔓延開的血流侵染了那一片桃樹所在的土壤。
“桃花開了……。”
花開了……
渺渺的餘音伴隨著細細的雨絲和雪花消失在空中,那淺薄的呼吸一點點的消散……
“若有一日,願能攜手共看這青山如畫,春山如笑。”
她輕輕地歎息著,目光悠悠看向遠處迷蒙遙遠的山川。
“與君同一身,白首不相離。”她放下那盞浮燈隨流水而去,虔誠地雙手合十許願。
“由我把所有的愛恨都還你,可好。”
她握住他的手,執意道
“小呆子,再不抱穩,當心摔斷脖子”
第一次聞見她身上青草的淺香和聽到爽朗的笑。
記憶裏掠過無數破碎的畫麵,悲傷的、憤怒的、快樂的、喜悅的隨著時光倒流。
此刻一起席卷而來,卻又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