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帶著強烈的孩子氣一般的鬥嘴,像極了兩個稚氣小童在街邊吵架鬥毆時說的話。

盜蹠聽他這一句回嘴,見他皺著眉滿臉寫滿了對自己的不滿意,竟然忍不住還是笑了。

“怎麼,有什麼好笑的麼?”

“我看你不高興,就想笑。”

“你...”

兩人正吵得熱鬧,兩碗麵端上來了。

雲吞麵自然是油滋滋的,清亮清亮,雲吞形狀可愛,肉包的很實在;麵條擀的漂亮,白生生的。

清湯麵看著便簡單多了,清湯寡水,小二大約是吩咐了廚房,上麵一點點油腥花子都沒有,綠油油的青菜倒是鋪滿了整個湯碗。

盜蹠拿起筷子,大喇喇的開吃了,白鳳卻是一動不動。

“怎麼不吃?”盜蹠一邊嚼著麵條,嘴裏呼嚕呼嚕的。

“不習慣。”白鳳淡淡的答。

又過了一會,盜蹠將碗裏的東西吃了個底朝天,見白鳳還是紋絲不動,便歎了口氣道:“白鳳公子,你終是人,卻不是飛鳥。”

白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是人,就得感受做人的樂趣,和鳥再親近,也不能把自己養成鳥兒,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

對方默然。

“你且試一試,若是人間一切事物依然讓你無法接受,那你回到鳥類那一邊,也不會有什麼遺憾。”

這一番話說出,白鳳覺得心下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過了一會居然伸手去輕輕拿起了筷子。

在一旁一直看著的盜蹠頓時覺得自己簡直要為自己的嘴巴驕傲了,能說服世間第一驕傲的白鳳公子,他才真是沒有什麼遺憾了。

白鳳用筷子慢慢挑起一根麵條,看得出他幾乎沒怎麼用過竹筷,動作也來的僵硬,盜蹠在一旁跟他打氣:“快試試,沒事的,我想你應該不愛油腥,這是百分百的素食,和你的果子其實差不了什麼…”

他後麵的嘮叨被白鳳一個眼神殺了回去。

白鳳一直覺得,很難得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能懂他。

他以前會以為自己是幸運的,因為他自小便有了飛鳥作為好友,從不覺得寂寞,然後到了這個年歲,卻有時卻迷惑了起來。

他是人?

或是鳥?

於是白鳳發現,這世上不但沒有人能懂他,他也讀不懂這世上的人。

就像他不懂衛莊遊曳在幾個勢力之間到底是要做什麼,也不懂赤煉那一腔癡情付出所有終是無悔又是圖什麼。

最後兩人相攜離去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懂了,卻又不是很透徹。

有時候他也會想,會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周圍的事物都看不清楚,隻能捕捉到模糊的影子?

那如果是因為這樣就有些悲劇了,因為這世上能追上他讓他看清楚的——

白鳳隻遇到過一個人。

所以這人讓自己試一試“做人的滋味”,白鳳破天荒的就去試了。

結果就是,他吃了一口麵條,卻突然臉色慘白,嘔了起來。

盜蹠眼睜睜的看著白鳳突然從椅子上摔下狂嘔起來,像是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了,同時臉色變得極差,額上滿是汗水,五官扭做一團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周圍的客人被白鳳的反應嚇到,竟然自覺的退開,留出一塊地方給他兩。

盜蹠覺得心驚肉跳,完全沒有多想的將對方抱在懷裏,同時伸手去試他的脈息。

——並沒有中毒。

這世上也不可能有這麼快的毒,剛入了口便發作。

盜蹠心慌意亂,隻得抱住對方,聽得白鳳幾聲嗚咽,像是痛極了,卻咬著嘴唇不願發出一絲聲音,嘴唇很快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