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禦駕出巡一般,吹吹打打地來到峰上,眾人倒不便先行動手,隻心弦反扣得更加緊了。
過了良久,令狐衝覺得丹田中異種真氣給慢慢壓了下去,痛楚漸減,心中一分神,立時想起:“是任教主要上峰來?”“啊”的一聲,跳起身來。方證微笑道:“好些了嗎?”令狐衝道:“動上了手嗎?”方證道:“還沒到呢!”令狐衝道:“好極!秦師妹,劍!”秦絹將劍柄交在她手中。卻見方證、衝虛等手上均無兵刃,儀和、儀清等女子在無色庵前的一片大空地上排成數行,隱伏恒山劍陣之法,長劍卻兀自懸在腰間,這才想起任我行尚未上山,自己未免過於惶急,哈哈一笑,將劍交還給秦絹拿了。
隻聽得嗩呐和鍾鼓之聲停歇,響起了簫笛、胡琴、月琴、琵琶的細樂,心想:“任教主花樣也真多,細樂一作,他老人家是大駕上峰來啦。”越見他古怪多端,越覺肉麻。
細樂聲中,兩行日月教的教眾一對對地並肩走上峰來。眾人眼前一亮,但見一個個教眾均穿著嶄新的墨綠錦袍,腰係白帶,鮮豔奪目,前麵一共四十人,每人手托盤子,盤上鋪緞,不知放著些什麼東西。這四十人腰間竟未懸掛刀劍。四十名錦衣教眾上得峰來,便遠遠站定。跟著走上一隊二百人的細樂隊,也都是一身錦衣,簫管絲弦,仍不停吹奏。其後上來的是號手、鼓手、大鑼小鑼、鐃鈸鍾鈴,一應俱全。令狐衝看得有趣,心想:“待會打將起來,有鑼鼓相和,豈不是如同在戲台上做戲?任教主如此排場,倒也好笑!”
鼓樂聲中,日月教教眾一隊隊地上來。這些人顯是按著堂名分列,衣服顏色也各不同,一隊隊的花團錦簇,比之做戲賽會,衣飾還更光鮮,隻每人腰間各係白帶。上峰來的卻有三四千之眾。
衝虛尋思:“乘他們立足未定,便一陣衝殺,我們較占便宜。但我們若即動手,倒未免小氣了。”眼見令狐衝笑嘻嘻的不以為意,方證則視若無睹,不動聲色,心想:“我如顯得張惶,未免定力不夠。”
各教眾分批站定後,上來十名長老,五個一邊,各站左右。音樂聲突然止歇,十名長老齊聲說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澤被蒼生聖教主駕到。”便見一頂藍呢大轎抬上峰來。這轎子由十六名轎夫抬著,移動既快且穩。轎夫腳步整齊,一頂轎子便如是一位輕功高手,輕輕巧巧地便上到峰來,足見這一十六名轎夫個個身懷不弱的武功。令狐衝定眼看去,見轎夫之中竟有祖千秋、黃伯流、計無施等人在內。料想若不是老頭子身子太矮,沒法和祖千秋等一起抬轎,那麼他也必被迫做一名轎夫了。令狐衝氣往上衝,心想:“祖千秋他們均是當世豪傑,任教主卻迫令他們抬轎子。如此奴役天下英雄,當真令人氣炸了胸膛。”
藍呢大轎旁,左右各有一人,左首是向問天、右首是個老者。這老者甚是麵熟,令狐衝一怔,認得是洛陽城中教她彈琴的綠竹翁。這人叫盈盈做“姑姑”,以致自己誤以為盈盈是個年老婆婆,自從離了洛陽之後,便沒再跟他相見,今日卻跟了任我行上見性峰來。她一顆心怦怦亂跳,尋思:“何以不見盈盈?”突然間想起一事,眼見日月教教眾人人腰係白帶,似是服喪一般,難道盈盈眼見父親率眾攻打恒山,苦諫不聽,竟爾自殺死了?令狐衝胸口熱血上湧,丹田中幾下劇痛,當下便想衝上去問向問天,但想任我行便在轎中,終於忍住。
見性峰上雖聚著數千之眾,卻鴉雀無聲。那頂大轎停了下來,眾人目光都射向轎帷,隻待任我行出來。
忽聽得無色庵中傳出一聲喧笑之聲。一人大聲道:“快讓開,該給我坐了!”另一人道:“大家別爭,自大至小,輪著坐坐這張九龍寶椅!”正是桃花仙和桃枝仙的聲音。方證、衝虛、令狐衝等立時駭然變色。桃穀六仙不知何時闖進了無色庵中,正在爭坐這張九龍寶椅,如坐得久了,提早引動藥引,那便如何是好?衝虛忙搶進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