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之間,他似乎看到了曾經的盛府,看到了身體尚且矯健的盛長風,拿著把戒尺追著要打他。

盛子裴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出來。

兩行清淚,沒入雪地。

盛子裴就地而睡,看著夜空,輕聲念了一句:「小七,我似乎隻有你了。」

……

在立春之日,那在病痛中苦苦支撐了數年的老皇帝,終於也沒能真的熬過這個冬天。

原本的七個皇子死的死,病的病,眾人一圈看下來,剩下唯一一個可繼承大統的,竟然隻剩下了年紀最小的七皇子。

新皇即位,大赦天下。

京中書信傳來,盛子裴在營中大笑三聲,痛快地喝了一整罈子酒,才出門對副將們道:「兄弟們,可以回家了!」

軍營中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春風得意馬蹄疾,盛子裴緊趕慢趕地趕回京城,在城中騎著高頭大馬,心裡卻亂得不行。

然後,看到前方那頂轎子的時候,盛子裴的腦子突然空了下來。

清瘦的手撩起簾子,新皇隔著一層簾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就這麼溫和地看著他。

盛子裴愣了半天,終於「刷拉」一下翻身下馬,真心誠意地跪倒在地,道:「拜見皇上。」

新皇的雙手穩穩地托在了盛子裴的手腕上。

小七沉默良久,終於舒出一口氣,輕聲歎道:「回來就好。」

盛子裴的額頭壓著他的手背,沒忍住,無聲地哭了一場。

*

在京中待了半年,盛子裴逐漸感覺到了小七與之前的不同,不過,他本人也不太在意這個。

——都是當皇帝的人了,哪能沒有變化呢?

盛澤想。

盛子裴自個兒想得開,但他的副將們憋不住了。

「將軍,我說句您不愛聽的,上麵那位……怕是有些防備咱們。」副將們忍不住道。

盛子裴笑了。

「防就防吧,我的命都是他的,想要什麼,拿走就成。」盛子裴咧嘴,喝了一大口烈酒。

副將們都是糙漢子,一聽,也沒覺得哪兒不對,反而極為贊同道:「將軍果然灑脫!也是,吾等對皇上忠心耿耿,連命都能給,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盛子裴酸了:……

他很想說,不,我和你們不一樣!

你們這等凡夫俗子根本就不能懂我對他的那份苦思和愛慕!

但,這話,盛子裴不敢說。

小七隻是皇子的時候他不敢說,當了皇帝,那就更不能說了。

所以,盛子裴打算,就這麼好好地守著他,也就行了。

然而……

下一年開始,他就始終奔波於戰場間,五年沒回京。

盛子裴:……

別說守著了,現在連看都看不見了!!!

好不容易平定了邊疆,盛子裴回京了,屁股還沒坐熱呢,小七又要派他出去,找那個勞什子的藥王珠。

盛子裴耍賴似的坐在禦書房裡,幽怨地看著某皇帝,不肯動了。

小七似乎猜到他心思,也不理他,兀自專注地批著折子。

盛子裴就更氣了。

小七不管他,任由他洩憤似的吃了三大盆點心,才終於沒忍住,側過頭,捂著嘴角笑了一下。

盛子裴一下子就心軟了。

「藥王珠什麼的,找就找。」盛子裴賭氣道,「但是等我回來後,你就不能再趕我走了。」

小七看著他,眼裡沒能藏住那清淺的笑意。

他欣然應道:「好。」

於是,盛子裴走了。

三個月後,小七病逝了。

盛子裴拿著藥王珠,一臉懵逼地看著舉國同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