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後,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方才那場爭執的經過。

說完,他似是無奈地作結:“葉前輩說得對,我陷得太深了。”

從他青年時憤然拔劍,刺殺侵略軍官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一步踏入了政治的漩渦。哪怕在那個年代,但凡有誌氣的人,都想著如何重振家國。

但他揮出了那一劍。

那一劍驚天動地,天下皆知。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再去選擇。

原本這也沒什麼,他還年輕,有自己的抱負,有內心的渴望。他和當時因為同一個理想聚集到一起的人們一樣,希望這個積弱已久的國家能重新煥發出生機。然而,時間不疾不徐的腳步走到現在,漫長的時光中,潮水一般的過往早已充斥了回憶的每一個角落。前所未有的疲憊,甚至動搖了他最初的信念。

——他陷得太深了……

崢嶸往昔,曆曆在目。震耳欲聾的火炮聲甚至依舊在午夜夢回中激蕩,他卻說,他陷得太深了……

陌寒迎著江風陷入了沉◤

那是一柄纖細而略呈弧線的刀,乍一看頗似倭刀,卻也有不同。刀鋒相抵隻是刹那,白羽沒來得及看清細節,那一柄長刀就被玉清玄明蕩開。陌寒的劍尚未點到長刀,那纖薄的刀身卻倏忽一轉,輕輕巧巧繞過長劍,反而送向他自個兒身後。

“叮……”一聲脆響。

張道長方才擊出的風刃,從韓老頭背後劈來,被他準確擋住。

陌寒見此刻二對一頗覺不妥,已經回劍袖手,落回白羽身側。

兩下交手無果,那個被稱作“韓老頭”的老人嘿嘿一笑。重新拎起草帽,拍拍灰,往頭上一扣。毫不介意帽子上被風刃割開的一道狹長裂口。

“還不錯嘛。”他笑,蒼黃的皮膚下,綻開一口雪白的牙。

——這句話是衝白羽說的。

白羽於是含笑問候:“韓前輩好。”

老頭卻端詳了白羽很久,淺淡的日光,從頭頂郎朗而下,他滿麵油汗,卻神色古怪地又瞥了幾眼陌寒,方道:“小女娃兒根骨奇佳,比起你師傅也不遑躲讓呀!”

又是根骨奇佳……

白羽含笑稱謝,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什麼也沒說。

韓老頭見白羽形容尚小,便以為她認生,很有長輩風範地沒有多談,擺擺手道:“我這一路趕過來,真不容易,不請我喝幾杯?”

陌寒一笑,扯下腰間掛著的雪葫蘆,道:“有酒!”

——那是純陽宮專屬腰部掛件,每個純陽弟子,在過師門地圖任務的時候,都會得到這隻淡藍色的雪葫蘆。而且一般情況下,除了掛件黨,純陽弟子們也都是從此一身隻與葫蘆相伴。

白羽此刻套著校服,已隱藏掛件。陌寒卻毫不在意,一直掛著這隻葫蘆。

看它造型纖細,線條優美,葫蘆口微微一斜,便已有三分灑脫之氣。韓老頭似是看慣了這隻葫蘆,摩挲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揭開瓶口。

登時一縷酒香飄散,醇厚幽冷,反而透著幾分冰雪般的徹冽。

“好酒!”他大讚!從懷中摸出一隻小小的木杯,穩穩當當地傾了滿杯。琥珀色的液體微微凸出杯沿,在薄薄的木質酒杯中漾出醉人的碎光。他對著光賞鑒了一番,忍不住又讚:“好酒!”

“窖藏七十五年,今朝算是為你開封了。”陌寒笑,順手接過了葫蘆,重又掛在腰間。

白羽此刻才明白,原來師傅這隻葫蘆裏,從七十五年前就藏著一壺酒。也不知是什麼酒,值得鄭而重之的藏在這隻意義非凡的葫蘆裏。她對酒水一類的觀感,還停留在從前大肆宣傳的酒精性脂肪肝,酒精性肝硬化中。對此一向敬謝不敏。此刻再看到張道長,從容自在的神色中,亦有幾分心儀。一時大樂。

可惜沒有多餘的杯子。

韓老兒促狹地把木杯向張老道麵前一轉,將溢未溢的酒麵卻紋絲未動,想來他也不舍得灑出半滴——張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