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雪答應的時候,神色淡淡,無動於衷,看不出公私。
他對她,是若即若離,謎一樣的存在。
這次離素素送來紙箋,邀他明日陪同離若一起遊獵,教授他一些狩獵知識。
這本是公事,可用這樣的執箋送來,倒顯得曖昧不清了。
賀蘭雪將紙團揉了,目光下意識地朝府後望過去,他的腳步挪了挪,想移動,又猶豫地停住,最後,隻是低低地問了句,“她怎樣?”
元安怔了怔,拱手上前,將前夜發現伊人有意離開的情況對賀蘭雪說了。
賀蘭雪靜靜地聽著。
手越發握緊了。
那張溢著淡香的執箋,也由此,成為了齏粉。
伊人想離開嗎?
她竟然想離開?!
“她如果自甘女奴,就用女奴的態度去對她好了,不用特殊。”默然了一會,他淡淡道。
停留在洗衣房的目光也決然收回。
元安頜首。
婉兒要成親的消息轉眼傳遍了洗衣房,對於年輕的女孩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成親到底是一件大事。
同房的大嬸們忙忙地過來慶賀,七手八腳地為婉兒打扮起來:裏麵不乏有經驗的,譬如年紀已經四十歲的馬大嬸,她是嫁過人後又成為寡婦重新回到洗衣房的。她摩挲著婉兒的頭發,歎氣道,“女人終究是要嫁人的,都是那麼回事,看開點,那阿三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個能賺錢的,肯養老婆孩子,就不錯了。”
婉兒低頭不語,期期艾艾地瞧著一側的伊人。
伊人朝她安慰地笑笑。
這樣折騰著直到淩晨時分――兩個家奴的婚禮是不需要吉時的,到時候來一頂轎子將婉兒接過去,然後兩人一圓房,便算夫妻了。
轎子眼見著就要抬來了,婉兒突然說自己要如廁。
伊人陪著她一道去,再回來的時候,隻有頂著蓋頭的新娘一人了。
‘新娘’說:伊姐姐突然不舒服,已經回去睡了。
旁人調笑了一番,隻說伊人是眼紅比自己小的婉兒先嫁出去,並未放在心上,卻未留意到:假新娘無端端地高出了一些。
伊人對婉兒說:我總有辦法讓阿三把自己重新退回來,你隻需要躲一晚就行了。隻是,你從此的名聲會不好。
婉兒當時搖頭,堅定道:名聲什麼的不重要,我不會在這裏呆一輩子的。
‘假新娘’上了轎,後院野草淒淒的地方,婉兒蹲在灌木的陰影裏,眼巴巴地望著麵前的高牆。
不一會,一個人宮中侍衛打扮的男子從牆頭躍進來,他的身影匍一落地。躲好的婉兒連忙左右看了看,自樹下迎了過去。
男子頓住,冰冷的目光泠泠地掃了她一眼,然後將一枚令牌遞給婉兒,“這是長公主的赦免令,從今以後,你脫籍了。”
(十八)禁錮(4)
婉兒卻並不接那令牌,隻是似笑非笑地盯著男子,極無辜地問:“上麵會不會啐了毒?”
男子黑巾蒙麵,黑巾上的眼睛森芒乍射。
“你們可以殺我滅口,這樣賀蘭大人就不知道長公主暗底下的事情了,不過,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做事一直會留後著的。如果我死了,賀蘭大人收到一封信,或者……”婉兒微笑,慢條斯理地說。
婉兒的長相頗為清秀,大眼小嘴,下巴尖尖,像一株豆蔻新立、輕染露珠的幽草。
伊人會與她親近,極大部分,是為了她的清新。
而此時,說著話的婉兒照樣清新可人,目光卻驀然深邃犀利起來,瞳仁微鎖,見不到底。
男子並不吃驚,隻是反手將令牌轉了過來,以證明並沒有啐毒,“長公主果然沒有看錯你――為了一己私仇,而將自己的親生父親都置於死地的人,到底是不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