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然不太明白元安的感受,但見他此刻的神情,多多少少領悟了一些,她歎息道,“我隻能答應讓她跟我走,其它任何事都不能承諾。”
“謝謝。”元安眼中一喜,很快又黯了下去,恢複筆挺嚴肅的常態,“我欠姑娘一個人情。”
“你這樣做,賀蘭難道不會追究你嗎?”伊人又問。
“我自會請罪。”元安說完,頜首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回府去。
一直沒有回頭。
伊人瞧著他瘦長堅韌的背影,眸裏閃過憐憫,而後便是悵然了。
那一瞬,她幾乎希望:婉兒是清白無辜的。
原是她冤枉她了。
可此刻的伊人,並不是一年前那個單純簡單的傻大姐了。也早已,不再玩自欺欺人的把戲。
“伊人姐姐!”已經走到前麵的婉兒不知怎麼又折了回來,在拐角那邊探出一個頭來,歡欣地叫著她。
伊人抬頭看著她俏麗燦爛的笑臉,唯有勉強地點了點頭。
女孩眉眼跳脫,叫了聲,又把頭縮了回去。非常有活力。
到底是孩子。
伊人一麵走過去,一麵在心裏說:還是太小了,也許,是可以再給個機會的……
可在心裏最深的角落裏,依然冷冷地笑,終究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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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還在咳嗽。
他站在窗前,捂著嘴唇,咳嗽得越來越凶,也不知咳了多久,待他的手移開時,唇瓣上留下幾簇可疑的紅斑。
元安回來,站在他身後,畢恭畢敬――那是從心裏散發出來的尊敬。
任何人見到此刻的元安,都不能去懷疑他的忠誠。
“她已經走了。”元安微低著頭,謙恭而幹練地稟報道。
賀蘭雪沒有應聲,他的呼吸有點重。
“婉兒也走了。”元安頓了頓,繼續說道。
(三十七)朝湧(3)
賀蘭雪頜首,道了聲,‘知道了’。其他話什麼也沒說。
元安卻已經筆直地跪了下來,將佩劍解下,舉過頭頂。
“請大人責罰,元安無話可說。”
賀蘭雪並沒有接過他的佩劍,他默不作聲的轉身,徑直走向門口。
他的餘音,從門外嫋嫋傳來。
“不要有下一次。”
元安依舊跪在原地。久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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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和婉兒出了京城,她們走得很慢。伊人本想去找非離。可是身邊有個婉兒,到底不方便。
當務之急,她得先安置好她。
想到這裏,伊人又覺得好笑:她這樣騙自己害自己,自己卻還要想方設法保住她的命。
“伊人姐姐。”待他們行在郊外人煙稀少的小道上時,婉兒突然頓住腳步,叫住伊人。
伊人回頭疑惑地瞧著她。
“我們別再裝了。”婉兒道。
臉上那招牌的燦爛笑容已經斂起,換上了伊人所陌生、但是並不驚奇的沉靜。
她的話讓伊人笑起來。嘲弄地笑。
沒想到,竟然是婉兒先發難。
“伊人姐姐,我是真的喜歡你。”婉兒不管她的嘲弄,繼續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希望你一直是我的姐姐。”
伊人還是沒說話,隻是安靜犀利地看著她,唇角嘲弄的笑始終未減。
“活這麼大,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婉兒漫漫地笑,毫不內疚道,“可是,我不能一輩子當女奴。我本是大家小姐,不能在洗衣房裏呆上終生,也不能隨便被配給一個奴才漢子。”